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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可羨只會這樣愛人。
可惜現在的阿勒不明白,再聰明的少年在情竇初開時都有變成笨蛋的時候,他其實不是那麼高深莫測的人,尤其在龍可羨的事情上。
阿勒退到矮榻旁,碰掉了迴旋鏢,但他沒有在意,那種危險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痛快和隱秘的扭曲,他說:「討厭我嗎?失望嗎?覺得骯髒嗎?」他解開了垂帶:「那也別離我太遠,讓我能瞧得見你,你再……再討厭我,我總歸是愛你的。」
「回去睡吧。」
龍可羨抱著紙鳶走下台階,胡亂地擦了擦臉,是斜雨打濕了她的眼睛。
第114章 情微妙
這場雨到天明才歇。
龍可羨起時, 穹頂是一片陰陰的蛋殼青色,天邊隱約地破開了縫,有一兩隙陽光漫出來, 不至大亮, 她推門先瞥了眼對面, 阿勒屋門緊閉。
邁出去後, 才發現門外掛了一架嶄新的紙鳶,用油紙覆了一層, 連垂帶都捲起捆上了,裹得很嚴實。
這般潮潤潤的天氣,摸起來還是乾爽的。
侍女握著竹掃帚,腳底下是一堆濕淋淋的落葉,先朝龍可羨問了安, 便說:「是大公子放在此處的,這天氣保不齊還有陣雨要落, 奴婢替您收起來罷。」
「哥……」龍可羨抿住嘴, 改了口, 「他出門?」
侍女拍了拍簸箕,道:「昨夜浪大, 干船塢進了水,裡邊還有待修的船和三十來名船匠, 大公子後半夜便冒雨去了船塢。」
沒有叫她。龍可羨抱起紙鳶,走到門口又扭頭問:「留話了嗎?」
侍女道:「並無。」
這到底算是好還是吵呢?
龍可羨吸了下鼻子,摸不准。
到前廳時,聞道已經在那兒吃了個半飽, 沏著茶說:「公子也忒閒了,擦破點油皮的事情也值當去, 船塢這會兒又髒又亂,進去少說得淌一身泥。往常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哪裡勞得動他?」
龍可羨精神頭不太好,攪著粥先喝了兩碗:「他不要去的?」
「不用,」聞道把熱茶給移過去,「這府里哪一項不是正經事?就說和遲世子合一遭,那邊的軍費開支要釐清吧?小皇帝緩過供糧案,又要削稅款,這事兒要喚伏先生來算一算吧?祈山那伙人私自圈占萬餘畝地,這帳要算一算吧?說起來多著呢。」
龍可羨聽完,更萎靡了。
不要她一起睡覺,不要她一起出府辦事,不留半句話,偏偏熬夜做一架紙鳶,這是什麼意思呢?她想不明白,悶悶不樂地吃掉了一屜包子。
午時過後,龍可羨埋案,把靈沖一行各項軍費算清楚了,收進信封里,讓郁青交給伏先生,把西南府軍那一份擬成正式的條子送去給遲昀。
日頭已經爬起來了,一把推開了穹頂的陰翳,在透濕的瓦礫和掛水的樹枝上敷一層光,照得到處都亮晶晶的。
龍可羨握著筆出神,郁青進來時,看到她腳上的馬靴,頓了頓:「姑娘要出門嗎?屬下喚人去備馬。」
「不要備馬,」龍可羨拿筆頭戳了戳頭髮,悶聲說,「我沒有要出門。」
她沒有要出門找阿勒,只是這般想一想,便不由自主地套上了馬靴。
郁青感覺微訝,但沒有說什麼,這時廊下有拍翼聲,他往外看出去:「是海鷂子,公子傳了話回來。」
龍可羨霎時抬頭,撂下筆就往外跑,高聲道:「我來!」
郁青還沒回話,身邊就竄過道影子,龍可羨已經飛快把小竹筒拆了下來。
字條上只有寥寥幾句話,龍可羨反覆看了幾遍,一個字一個字摳透了,越看腦袋越耷拉,最後失魂落魄地把字條交給郁青:「不是給我的。」
她回到屋裡,發了會兒呆,忽然提筆鋪紙,認認真真寫了兩句話。
【紙鳶我不喜歡,顏色不對。】
頓筆,揉掉,丟紙簍里,提筆再寫。
【紙鳶漂亮,但是。】
但是什麼呢?她想不出來,但除了紙鳶好像也沒有安全話題可以講,她擔憂阿勒把話題帶往不可控的地方,像昨夜一樣,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慌亂。
龍可羨撐著面頰冥思苦想,她還記得昨夜阿勒說的話,揀了幾句錯峰迴答。
【不討厭,不失望,不骯髒,你這般愛乾淨,我喜歡。】
……她看著那三個字,再度擱筆。言語如此單調。
它只是有引人深思的魔力,看過文字產生的思想才是最要緊的。
好比龍可羨看著這三個字,便想到阿勒破水而出的樣子,想到阿勒青紫斑駁的後背,想到那略帶腥膻的味道。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胸腔里正在電閃雷鳴,燙得厲害,她疑心阿勒是某種瘟疫,讓她的身體變得不聽話,連心跳都會聽從他的擺布。
長大好危險。
龍可羨小的時候只想要靠近他,如今卻生出了更大的渴望,更糟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在渴望什麼。
昨夜阿勒說的那些話,她一字一句地寫了下來,而後看著密密麻麻的幾張紙,在那句「不要叫我哥哥」上邊重重塗抹,仿佛這樣,就能當作阿勒沒有講過這句話。
緊接著又把那句「我總歸是愛你」用裁刀裁下來,好生撫了撫,夾進隨身帶的小冊子裡。
最終,紙簍里落滿了紙團,龍可羨不知該講什麼,但她有個好主意,喚來郁青,把厚厚一沓紙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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