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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九樓里,舉目皆是高燈彩綢,壓得弦月躲到了雲後,龍可羨拂開梅枝,說:「他們很不服氣呢。」
「虎口拔牙,沒當場撕下我兩塊肉都算好的。」萬壑松仍舊身披氅衣,袖裡攏著手爐子。
早在宴席開始之前,萬壑松遣書童來請她赴宴,那書童就轉達了萬壑松的意思,說主子爺要請少君一道設個局,倒不必費什麼功夫,只要往那兒一杵,壓陣兒就行了,作為交換,萬壑松在宮裡給她通了一條線。
龍可羨一合計,答應了,於是有了晚間這麼一出,持兵最重的北境王尚且不吭聲,他們再多心思也要往回憋。
龍可羨很憂慮的,戳彎了一道梅枝:「你我串通一氣,他們必定也看出來了,日後這政令還推得下去嗎?」
「真用律法把他們框起來了,也只是個開始,」萬壑松含笑道,「士族最擅長鑽律法的空子,此事還有得磨,不過好在開了個頭,今日要多謝你。」
龍可羨很闊地擺了擺手:「小事情。」
「日後三山軍在城郊一帶活動都無礙,持著牌子可領兩千人在內城進出,若要再加,便須得到衙門批條子。」
龍可羨很好奇:「衙門給批嗎?」
「……少君是要造反嗎?」
龍可羨又說:「造反還要批條子嗎?」
「若不嫌麻煩,還是批一下。」
兩人相視,都笑起來。
調兵令是衝著內城各家去的。
三山軍駐在城郊,他們的活動範圍不在內城,這項政令看似一視同仁,實際上萬壑松想握緊的只是內城的掌控力度。
兩人沿著梅林走到盡頭,弦月終於從雲層底下爬起來,薄薄地貼在天邊,龍可羨讓萬壑松不必再送,拎著馬鞭獨自往外走,剛拐過一道彎,就差點兒撞上個行色匆匆的小廝。
「對不住,真是對不住!」小廝端著托盤,一疊聲告饒。
龍可羨倒沒在意,只是見這路上擠滿了小廝侍女,抱酒的,端菜的,還有抱著琴穿著羅裳的,「這般熱鬧。」
「回貴人,前頭剛來了位爺,闊氣得很,包了兩座樓正聽曲兒呢,城裡的達官顯貴有些臉面的都來了,這會兒正是擠的時候,您若急著出樓,還是往東南方的角門走。」
往東南方走,再繞回來牽馬就麻煩了,龍可羨搖搖頭:「不要緊的。」
「貴人若是不忙,便也一道湊個好意頭罷,」小廝哈著腰,「那位爺說了,今夜凡是咱們坎西城裡的貴客,都要請進來用兩盞茶,賞臉了,那便是長長久久的朋友,若是日後要往南邊的風浪里掙條門道,也都好說話。」
某根弦被撥了一下,龍可羨停住了腳步:「南邊?」
小廝點著頭,腳底醋溜醋溜的,就要往前趕了:「確是南邊的貴客,生得可俊!」
龍可羨立刻想轉頭了,可腳下不聽話,邁開了步子就往前邊走。
穿過一座園子,珠光寶炬立刻壓人眼睫了,樓門大敞著,進進出出都是人,錦繡華服的男男女女結伴而行,有的嬉笑遊冶著,有的坐著輕聲細語,里外都擠滿了,空氣中竄著各色浮華的香料,侍女們捧著酒壺茶點穿行其中。
小廝把酒壺擱在露天處的石台上:「您是聽曲兒啊,尋美人兒啊,飲酒用飯啊,還是喜歡作詩作畫的?」
龍可羨目光四處滑動,隨口說:「美人。」
「得嘞。」
一刻鐘後,小廝將她領到了後園裡,這兒臨近戲樓,人倒不多,光影也要黯淡些,處處都掛著緋色的輕紗,風過時,聞不到霜雪的清洌,只有甜膩的花香。
龍可羨左右找不到人,剛想問,一扭頭那小廝已經招呼其他客人去了,只好悶悶地找了個廂房坐下,開始反思自個為何要往這兒來。
結果坐不到十息,門咿咿呀呀地推開了,一陣香風飄進來,白花花的手臂挨上龍可羨肩頭,美人兒彎身在她耳邊說:「姑娘也來尋樂子麼,飲了這盞酒,隨我往房裡去可好?」
那酥酥麻麻的聲音沿著耳道往裡鑽,龍可羨立刻打一哆嗦,耳根子都紅了:「我不飲酒的。」
「這是快活酒呀,」美人兒往下打量一眼,拉來把椅子,千嬌萬媚地挨著她坐下,胸口若有似無地蹭上來,「飲一盞,不醉人的。」
「不醉人麼?」龍可羨半信半疑,低頭聞了聞,確實甜香壓過了酒味兒。
「不醉,只教你快活得直上九重天去。」美人兒笑得珠花亂顫,端著杯就要往龍可羨嘴邊送了。
冰涼涼的杯盞碰上來,龍可羨被那味兒沖得腦子發昏,正要把頭扭開,那托著杯盞的力道驟然一重。
一隻手臂卡進龍可羨和美人之間,而後酒杯就被穩穩地拿開了。
阿勒握著杯盞搭在她肩上,溫和地說:「滾出去。」
那美人兒臉色變了又變,攏著紗衣合門走了,龍可羨這才如夢初醒般,橫過眼去瞪著阿勒:「不要你來!」
真是很得勁兒,阿勒心口竄著火,語氣越發溫和:「這是我設的宴,作東的不能來,你倒是進得很快,這是什麼道理?」
龍可羨被堵了一發,硬邦邦地說:「我是來喝茶的,都說這裡白送茶,我來喝兩盞不可以嗎。」
喝茶?阿勒搖了搖杯盞,那酒液渾濁,在晃動間湧起股詭異的甜膩。
這是助興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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