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典型的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會哭的男人有媳婦兒。
***
夜裡起了大風,巨浪拍打船身,阿勒不得不將炭火熄掉,兩人皆抱著被褥,亂糟糟躺在地上,在浪里東搖西晃,枕著海的鼾聲入睡。
船上死一般的寂靜,除了零星幾聲尖叫,天地間便只餘風吼浪摧。
天不亮時便有人推門而入,將他們趕往前艙。
果然是下九流的手段,一路上所見船客都是昏昏欲睡的模樣,被各色纏頭水匪驅趕著推搡著,拖著棉花腿費力挪步,連手也抬不起。
進門時,龍可羨腳下踉蹌,紅纏頭是個不慣憐香惜玉的,搡了龍可羨,阿勒眼皮驀地跳了一下,手放在腰間鐵鏢。
卻見龍可羨陡然驚了驚,眼裡紅通通的,輕輕抽鼻子,一副抽抽嗒嗒的可憐樣兒。
阿勒:「……」
宛如見到了換牙時的小龍可羨,甚是親切。
***
風浪初息,豆大的雨嘈嘈切切地落。
前艙比中艙寬敞,最裡頭壘了七八隻木箱,一個矮個子少年蹲在上邊,白衣紫冠,描眉敷粉,用余蔚的話講叫往死里捯飭自己,只是面色發冷,眉腳吊得高,滿臉不耐,愈冷卻愈艷,竟也有種性別倒錯的風情。
?
可這人,不是索檀又是誰。
「不是他,」阿勒低聲,看向少年的目光複雜,「形貌好改,筋骨難易,你看他頭骨肩臂胯部……罷了,你還是別看。」
確實不像,龍可羨停在他前半句,應道:「那個是狐假虎威,這個是蛇蠍美人。」
這都哪跟哪,阿勒拿肩把龍可羨視線一擋:「別看了!往哪兒瞧呢,要不要扒了他給你瞧個仔細?」
龍可羨聲音悶在他衣衫里,良久:「……啊?」
四周吵吵嚷嚷的,哭求聲哀叫聲喘息聲此起彼伏,像座裹在雨聲里巨大的牢籠。
陸續還有人被帶進來,龍可羨和阿勒被推到牆角坐下,身邊正是范素。
三人對了個眼神,湊一塊兒,嘀嘀咕咕。
范素身上酒氣都沒散,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撓撓頭先解釋道:「跟這些水鬼動起手了,他大爺的,這些個下里巴人,手是真重!」
龍可羨看著他被揪禿鬍子的下巴,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海上不安穩這是常事,但程記……程記怎麼可能哪!」范素說兩句話就喘,還是不敢置信地說,「程記上一回出事,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倒霉。」龍可羨悶聲說。
「沒事的妹子,海上劫掠者都圖財,只消讓家裡交夠贖金,都能全須全尾地回去。」范素以為姑娘家害怕,勸了句。
回應他的卻是鋥亮的刀面。
紅纏頭抖出刀,呵斥:「閉嘴!」
龍可羨看著紅纏頭走向別處,挪了個位,手肘頂頂阿勒,而後掌心朝上翻開,裡頭躺著飽滿的板栗肉,意思是吃嗎?
阿勒今日鼻音更重,說話做事都慢悠悠,懶筋和病氣一起發作,整個人像一幅褪了色的春/宮,招人還是招人的,只是隔了層霧,沒那麼靡艷了。
他看著她的掌心就笑了,吞下綿軟的板栗仁,問:「你出門一向倒霉嗎?」
「這麼說來,你倒是諸事皆順?」龍可羨不答,反問。
「命好,運好,人好,老天爺愛惜,常有眷顧。」
「可你還是在海上遭難,落到我手裡,」龍可羨抬起下巴,「老天爺也不是時時都閉著眼。」
阿勒撲哧地笑了。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聲巨響,艙門重重拍上,氣氛凝重起來,眾人漸漸啞聲,靜得落針可聞。
「我要找一個人,」白衣裳少年跳上最高的木箱,托著腮,把底下人挨個看過去,「我想請他喝盞茶,可他卻過我府門而不入,拿我當傻子耍著玩兒,滿心惦記程家,真是好沒道理。」
「小公子找什麼人?」前頭有人膽兒肥,問了句。
「北境王。」
滿場譁然,范素連忙把衣裳理理好,撫順鬢髮:「北境王竟在船上麼?兄弟,妹子,你們瞧我這,可還成?瞧得過眼嗎?」
白衣裳少年輕輕一笑,撥著指頭,天真地說:「有人告訴我,他就在這條船上,若是找不到,我就只能把你們都殺了,丟進海里餵魚。」
阿勒半笑不笑:「驍勇的神將,隻手遮天的權佞,辜負春心的薄情人,北境王很本事啊。」
龍可羨沉默會兒,終於想起自己漏了件什麼事:「我有一事奇怪。」
阿勒哼聲:「你說。」
龍可羨眼神下滑,落到他平坦的下腹部。
「昨夜他們下的是迷藥,別人都是昏睡,為何到你這,就是發/情了?」
第8章 愛慕
到你這兒就是發/情。
這幾個字眼在阿勒耳邊迴蕩,龍可羨把愛欲催生的自然反應講成動物本能。
是了,就兩人如今的關係來說,哪裡來的愛欲?
那經年累積的羈絆,貫穿整個少年時代的感情,天崩地裂的吵鬧,青澀幼稚的試探,先行者的覺醒與年幼者無意識的調戲,都成為了阿勒一個人的秘密。
他在回憶里獨自負重,走過春夏,渡過重洋,來到一無所知的龍可羨身邊。
他要怎麼說呢?
我懷藏被遺忘的秘密,滿腹貪慾皆是為你,我想咬著你,讓你償還我春宵百十夜,也想牽著你,在冷雨夜裡竊竊私語。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