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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識貨,龍可羨道:「送給你的,算作賠禮,上回壞了你的畫,」她指的是那夜在高台上添的那幾筆,「我不常給人送禮,若是不喜歡……」
萬壑松:「若是不喜歡?」
龍可羨很豪橫地說:「打兩架赤金屏風送給你,威風!」
萬壑松失笑:「家裡儉樸,擺兩架屏風,只怕夜裡都不必點燈了,小賊循著光就要找來。」
踩過溪橋,他牽著馬,往左側小徑走,進去就是西九樓後門,「賠禮倒是不必了,不過像少君這般,把玄虎畫得像只黑貓的人,也不多見。」
龍可羨睜大眼睛:「不是貓嗎?」
萬壑松笑意更深,眼尾延出兩道笑紋:「是我族族徽,玄虎。」
龍可羨默默地挪開了目光,望天望地,含糊道:「不太,不太威風。」
「嗯……少君的話,我會代為轉告。」
萬壑松在王都祖宅待得多,來坎西城時,只住在這座竹樓,屋裡的竹榻和竹床都是他親手做的,竹樓臨著片山坡,坡頂就是觀星石台。
冬日天黑得早,到得竹樓時,書童已經點起了燈,晚霞滾滾艷燒在林子上空,壓低了滿山翠枝。屋裡四處散著畫軸,龍可羨瞄了眼萬壑松,又瞄了眼萬壑松,瞄得他想裝作看不見都不行。
「家裡不常來客。」
如此,龍可羨瞭然,她搜刮著措辭,在落座時用心地誇了句:「聽人講,你們名士都不太拘這些小節。」
「……這已經是拘了的,」萬壑松艱難地說,「罷了,今日在少君跟前橫豎是撐不起門面了,少君不要笑話。」
龍可羨認真地說:「不笑話。」
萬壑松取了團茶出來,搗碎了放進壺裡煮著,龍可羨看這煮茶的手法,就疑心他不擅此道,她猶豫了會兒,乾乾脆脆地切正題。
「你不是為萬琛來拉攏我的。」
「少君何出此言?」
龍可羨憋了會兒,忍不住說:「不可以當眾揭人短的。」
若是求人,哪裡有不投其所好的,哪裡有讓客人拎酒罈子的,哪裡有在亂糟糟的家中招待人的,哪裡有笑話客人畫技不精的。
萬壑松微怔,又笑了起來:「家兄將升工部侍郎,從品級來看,算是平調,他心心念念著回王都,何嘗不是件好事。」
「那是你想,」龍可羨憂慮地看著那滾起的茶煙,「他差口氣就夠進內閣了,看著很不甘心。」
「官場上沒有差口氣這個說法,」萬壑松斟茶,「夠不上便是夠不上。」
龍可羨看著那濃釅釅的茶湯,眉頭擰得緊:「方才來之前,王都有消息來,都察院二參萬琛。」
都察院一參,參的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就把萬琛從半步內閣拉了下來。
都察院二參,參萬琛篡改稅數,向南域行賄,要遣私船南下以謀巨利,驪王給他扣頂貪腐的帽子都是輕的。
「家兄做事急躁,族裡自會懲戒,今日請少君來,只是為親口告知少君,此事不妨礙北境和萬氏的交情,日後少君若有要差遣的,只管捎話到西九樓。」萬壑松面不改色,抿了口茶。
龍可羨盯著茶麵,默默地抵遠了點。
萬壑松看著她:「原話請少君替我轉達哥舒公子。」
***
營地里靜悄悄的,星子爬出來,攛掇月牙兒,在地面掀動了一場水銀浪潮。
余蔚接過披風:「少君前腳走,後腳王都里的信便到了,萬大人被免了敕書,令其閉府加以省改呢。」
免了敕書,這就是連工部也進不了了。
龍可羨說:「知道了,讓尤副將明日點兵出海,不要再赴城中酒宴。」
「是,」余蔚看見她衣擺沾的碎草葉,「少君見著萬家家主了?」
「見著了。」
「聽說是個神仙似的人物,」余蔚忍不住道,「屬下還在閨中時,那些雅集茶會上,聽得最多的就是萬六的名頭,少君同他處得來嗎?」
「不太處得來,他笑話我畫畫難看,」龍可羨回想那盞黑黝黝的茶湯,心有餘悸道,「還有可能想毒死自己,毒死我。」
***
夜深時起了霧,龍可羨洗漱完出來,發尾帶著潮氣,她站在窗口,聽到風在潮濕的霧氣里沉滯地飄移。
撈著發尾,龍可羨慢騰騰往床邊挪,忽然感覺到後脊發寒,她倏地扭過頭,看見榻上無聲無息地坐著個人。
阿勒把玩著她褪下來的外衫,放在鼻尖輕輕嗅聞。
「玩兒個遊戲。」
龍可羨沒反應過來似的,先怔怔地點了個頭:「請說。」
「很簡單,我問你答,不能扯謊迴避顧左右而言他,」阿勒坐直,肘抵著膝,「自然,公平起見你也可以問我,一問一答輪著來,如何?」
龍可羨驚訝之餘,心裡邊高興,但還記著前幾日那樁仇,拉不下面子來親近,硬邦邦地應了聲:「只管來。」
「第一個問題,」阿勒鬆開手,外衫在他掌心裡碾成了碎條,窸窸窣窣落在地上,他抬起頭,要笑不笑地問,「你見了誰?」
第143章 鈴鐺
你見了誰。
龍可羨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問, 明明胸有成竹,卻還是想要從她口中得個準話,她遲疑一瞬, 道:「萬六。」
萬六, 喊得這般親近。阿勒眼神沉了沉, 斜壓在地上的影子沒有動, 不冷不熱說出句:「你們交情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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