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捂死。
那會兒說出的話,呵出的氣全燙著阿勒的掌心,經年不散。
阿勒把這熱度傳到龍可羨臉頰,從後邊捏住她雙頰,附耳說:「扮相自看,青衣再漂亮也不准娶回家做媳婦兒,因為我不准,從前不准,現在不准,往後更不准。」
「?」龍可羨艱難扭頭,精準抓到兩個字,「從前?」
阿勒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浸在昏光中,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龍可羨忽然抬手罩住:「不要這樣看我。」
「嗯?」很沉的一聲。
眼神是最藏不住因果的。
對著可口的事物,眼裡流露喜歡,對著落水的貓崽,眼裡自是憐惜,龍可羨直覺阿勒方才的眼神中,沒有屬於她的因果。
但沒有關係,龍可羨認真地告訴他:「我總覺得你像在看別人。如果這眼神對著我,卻不是我的,我會想殺掉你。」
這什麼剛猛的情話!
真是霸道,阿勒喜歡得要死,一把將她手指拉下來,放在齒間,義正言辭道。
「我對著你,還能看誰?連心裡頭擱的也全是你。不怕你笑話,我自覺好強,自小到大事事都求出挑,不是第一我不做。但遇著你,既想贏,又覺著輸也很有意思,橫豎只要有你,怎麼都是快活,這世間百般景致再也入不了眼。」
龍可羨一聲不吭地盯著他。
「我心裡鍾愛一個人,從頭到腳,里里外外都交代給她了,這話不是玩笑,」阿勒露出點隱秘的期待,「當然,你現在殺了我也可以,生同衾,死同穴,此生也算圓滿。」
只有阿勒懂這「殺」字的重量,也只有他曉得如何回應。
龍可羨指尖濕熱,她有把阿勒的話當真,但同時又對自己的所有物十分敏感,沒有忘記方才阿勒的眼神,於是把手收回來,重新趴在欄杆上,在逐漸暗淡的光線里,百無聊賴地拋出句話。
「我們此前見過面嗎?」
阿勒雙臂圈著她,從後邊把下巴埋在她頸窩,把那點兒熱度全給了龍可羨,眼底沉靜,話里還要輕佻作壞。
「怎麼這麼問?是忽覺你我有前世姻緣,倍感親切了嗎,我也常有此感,我總做怪夢,你我該是累世緣分才對。」
情話沖腦,龍可羨昏過頭,心裡有條線反而越發清晰:「你對我每一句策軍之言都能倒背如流,對我每一場戰事都知之甚深,尋常人沒有這般的。」
「……北境王赫赫威名。」
「我也欣賞南域那海上王啊,但我不想了解他生平,也不想誦讀他說過的話,這就是你我的區別,我只想遠觀他,你卻想拆解我,真是……奇怪得很。」
「……」阿勒澀聲問,「你什麼那海上王?」
兩人胸背相貼,龍可羨感受到他遽然鼓動的心跳,有些不明所以,重複道:「欣賞。」
操。阿勒把她翻過來,先問個要緊的,「你還欣賞誰?」
「……」龍可羨手臂被握得生疼,手摸到刀柄,咬牙道,「沒有了。」
這……意外之喜!獨一份兒的欣賞!
阿勒心裡有千萬句話在叫囂,要衝出喉嚨口,正在此時,四圍燈光齊齊熄滅,黑幕猶如實質,猝不及防地罩在每個人頭頂。
這時候滅燈!
***
「叮——」
圓缽肅場,一圈圈盪出長音,四下人聲俱息。
唱幕人掛著魚骨鏈,叮叮噹噹地上台來,朝東海三拜之後,幕後響起道驚天的鑼鼓聲,那鏗鏘的力道沿圈漸次遞出,緊接著月琴弦子低低漾起,台上就浮出了花兒似的,戲角們相繼旋出。
龍可羨的注意力頃刻轉移,甚至從阿勒雙臂間鑽出來,板板正正地坐到椅上,抱著碗戲果兒,咔嚓咔嚓咬得歡快。
氣息穩健,唱腔特殊。
半碗戲果兒下去一半,龍可羨就沒再啃了,而是往袖裡摸出一塊糖,掰一半給阿勒,一半放進嘴裡,安安靜靜看。
樂聲催著時間,流逝得飛快。
三場戲後,兩人起身往外走時,龍可羨還意猶未盡,還嘰嘰喳喳地和阿勒論著戲,剛剛掀開簾,小廝抱著紅繩頭木牌,笑說:「本樓今日試新戲,斗膽請二位飲盞茶,賞個臉聽聽新曲兒。」
龍可羨正在興頭上,在阿勒開口前就應了聲好。
***
茶是上好團茶,阿勒按著茶碗,看起來興致寡淡。
塗州大小戲樓,沒有成千,也有數百,就沒聽說過有請客人一道試新戲的規矩!
別管在哪兒,別管什麼境況,他剛和龍可羨得點清淨,能好生講兩句體己話,就光來些魑魅魍魎蝦兵蟹將攪局!
龍可羨湊過去:「可是困了嗎?」
「乏,」阿勒按住她的手,「待會兒看戲,高興最要緊,若是看得不盡興,儘管把樓砸了。」
「?」這是什麼刻板印象,龍可羨莫名地有些羞赧,「我不動手。」
戲幕徐徐拉開,看客走了大半,餘下的三三兩兩湊著坐,龍可羨乾脆起身,靠在欄杆上看。
看客陸陸續續又離了不少。
因為是新戲,陣仗自然弱七分。
人少,單調,給的光也不足,整座戲台宛如從艷氣逼人的牡丹褪成了野生野長的小花。
從幕後顫悠悠登台的,也不是氣場全開的角兒,而是個小閨門旦,個子才長起來,身段纖又薄,很有些風流的意思。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