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頁
阿勒打斷:「跑不遠,封死港口,只進不出,從皮城灣往外擴散百里的船挨個查。」
「公子,這畢竟是皮城灣,不是咱們的地兒……」
「燒,撞,把港口堵死,借巡檢司名盤查船隻,關係網不用留著刻墓碑?若巡檢司不出具搜捕文書就偽造,」阿勒撥開柴垛竹枝,在密集的雨簾里往回落一眼,「要我教你?不如你擺張書案在這裡聽?」
厲天被這一眼催出了汗,沒敢擦:「屬下這就去。」
此時,前方傳來道聲音:「公子,劍在這兒!」阿勒聞聲望去,下屬將柴垛一氣兒推開,他看到了龍可羨那把黑色斷劍,劍體沒入牆中,只露出一截劍柄。
「劍柄往下傾斜,不是孩子能擲出的高度,這是那歹人做的!」
「二姑娘那把劍是斷劍吧,棄下來不用的,有些年頭了,這切入口跟豆腐塊似的……」
「我不成。」
誰也不成。那是沒有尖鋒的斷劍,又不是神兵利器。
明的暗的線索都指向西南,阿勒回頭:「計羅氏返程船隻行到哪裡?」
「西南方向一百二十里處,皮城灣轄域內的暉縣。」
阿勒當機立斷:「截留,扣船,一天宰一個,掛在西南計羅府門口。」
「是。」一人往外退,去傳訊。
「西南海域圖找出來,」阿勒渾身濕透,他揉了把臉,腦子飛快地轉著,「皮城灣……皮城灣州府縣府當中,有西南人氏嗎?或是曾赴西南任職的人?或是家中妻妾出身西南的?」
「外派西南任職的有兩個,妻妾這塊兒,屬下這就去查。」
阿勒抬眼,徐徐說:「李青,成祿,」他摁了把有些僵硬的掌心,「提過來。」
無遮無攔的風雨肆意在城街,整個皮城灣籠罩在陰雨中,過路人行色匆匆,踩碎了一片片水窪。
——
「跐溜!!」
——
龍可羨腳下濕滑,差點兒摔個大馬趴,她渾身緊繃,借水床在船舷一頂,好懸才穩住身形。
海天是徹底的濃黑,那宛如實質的暗色照頂壓下來,使人胸臆發緊,大雨被四面八方的風攪刮著,簡直無孔不入。
只是一個照面,龍可羨就濕透了,她抹了把臉,聽著身後不斷逼近的腳步聲呼喝聲,反手關緊了門,左右一看,抄起根棍兒,把門給卡死。
風燈在雨中搖盪,光影綽綽,龍可羨趴在船舷一看,船尾喧譁處人頭攢動,另一條船正與此首尾相銜,計羅氏麾下海寇正在攀著鐵連結舷而去。
浪頭拍得船身微晃,船廊里砸門聲催促著龍可羨,她左左右右地跑,總算在右側靠中斷的位置發現條舢板,當即往那處跑去。
雨幕遽然被斜來的長刀劃破,計羅磬從上層攀舷而下,輕輕落地,截斷了前往舢板的路。
「這也能跑?」他笑了笑,並不感到緊張,在這方圓十里之內找不到任何援助的境況下,這小孩兒背著水床怎麼逃?
龍可羨拿袖管擦了把臉,回身拔腿就跑,爬上船舷,身子立刻跟著船身搖晃。
計羅磬緩步上前:「小女郎有點血性,這樣,你若敢跳,我放你走,你若不跳,我便廢了你的雙腿。」
龍可羨聽不清。
她垂下頭,漆黑的海面猶如張巨口,咆哮著試圖吞噬她。
大雨砸濕眼眶,模糊了龍可羨的視線,在這一刻,她想起的是阿勒說海上有幾座小島很漂亮,當中有道白崖。
他想在崖上蓋座小院,不必雕欄玉砌,前後兩進就夠住了,天井要有,可以架瓜藤,可以擺水缸,最好有棵老樹,樹下掛個鞦韆,沒事的時候就坐在上邊數數雲,夜裡枕著潮聲入睡,日出時金鱗從天邊鋪到腳下。
龍可羨看向腳下,那裡黑潮翻騰,她胸口起伏,輕聲說,「不怕,龍可羨一點也不怕。」
雙手從濕淋淋的船舷滑開,疾風掠耳,船身在下墜時拉成了虛影,她捏住鼻子,閉上眼。
——
「嘩啦!!」
——
成祿渾身透濕,發須滴著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明豐四十年,你於西南寧邊城任職,明豐四十二年,寧邊城遭遇海寇入侵,失守,死傷兩萬四千餘人,你活著,」阿勒站在榻邊,「明豐四十三年,西南剿匪,三戰三敗,你的同僚胡勤戰死,你活著。明豐四十五年,你調任煜城,剿殺流寇有功,兩年後平調槿州,四年後升任皮城灣督海司,總領十城海務。」
「我……我行得端坐得正,你是哪裡來的賊寇……」成祿撐著口氣,就要破口大罵。
「幫成大人醒醒神。」阿勒轉過身。
「嘩啦!」又是盆含著冰碴的水潑在身上,成祿抖似篩糠。
阿勒接著說:「兩年前,你納了房小妾,她父親是你西南舊部,五年前出海遇到風浪失蹤,你那小妾,」他拋出條金魚,「吃穿用度皆是上乘,進府六十四抬箱籠,半數都是這金魚。」
成祿面色發白:「僅憑金魚,也不能說明什麼……」
「老匹夫你看好了!這是西南制式!」厲天抓著成祿的頭髮,要他睜大眼看看。
成祿吞咽著口水:「那又如何,西南不止一個寧邊城,你想憑此物就把我與計羅氏釘死?」
阿勒扯了扯嘴角。
在片刻的靜默里,成祿莫名感到心驚,他看到那少年拋著金魚,黑袖翻起,金魚裹著強風,勢如破竹地當面擲來,他倒吸口氣,來不及反應,就被當頭打了個懵。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