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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邪也好,善人也罷,這是前朝之事,後宮不能干政啊,」龍清寧側了頭,挑起眼,就這麼輕悠悠地說,「即便他是個凶邪呢,吃得到我頭上來麼?」
若是不干政,她讓人給驪王送藥茶幹什麼?石述玉又不是傻子,這裡邊必然有他不懂的門道,他還想反駁,卻被這神情絆住了口舌,悶了半天才說。
「就算成了事,驪王又能如何?一個涪州學府就讓他焦頭爛額,還妄想吃下航道,也不怕噎個半死。」
成不成還兩說。
龍清寧攪著桂花蜜,看到遠天的雲團沉甸甸,驅著風勢大舉來犯,頃刻間就壓沉了宮檐一角,便問:「什麼時辰了?」
石述玉說:「巳時。」
巳時,行市已啟,坎西港應該動起來了。
龍清寧嗅了嗅桂花蜜,神情冷靜,別說事成,就連恤商令能不能議定,都還是件沒譜的事。
***
「若是議定了,此次就是師出有名,奉命行事,若是未議定,此番咱們就成亂臣賊子了……」
尤副將笑了兩聲:「亂臣賊子,怕個蛋!咱們不是沒當過。筆桿子嘴皮子都在別人手中,咱們只管握住了刀把子,天也能捅下半片來!」
行市一開,各家商行就教人堵了個水泄不通,尤副將領了支小隊,喬裝改扮混在對面的茶坊里看著這些場子。
茶坊二樓開闊,人都擠到了街上,摩肩接踵的,一片熱鬧喧騰。
哨兵端著茶,被他嚇得哆嗦:「我不想當亂臣賊子,這坎西逍遙城,我還沒嘗過滋味兒呢,屆時教人打出去了怎麼辦?」
尤副將眯著眼,把茶梗捻出去:「要嘗滋味兒,先數數你壓鞋底那些銅板兒!就這點出息,出去了別講是少君跟前的人。」
哨兵不服氣,把脖子一梗:「就是少君出的主意,我倆說好的!此次事畢就要往坎西城裡最豪橫的銷金窟去,那還要什麼銅板,跟著少君大把大把撒金珠就是了!」
「……」此時街尾忽然揚起塵灰,喧譁的街市似乎靜了一瞬,尤副將一把按下哨兵腦袋,定睛看過去,是坎西府的司戶老爺領著衙役登了衡歷商行的大門。
坎西府衙的司戶,姓錢,正是涪州學府出來的學子,此刻走進衡歷商行,腦門上就閃閃發光地頂著天子門生四個字。
衡歷商行是坎西港里少有的不背靠士族的商行,他們最初只是幾個兜售海物的商人辟出來的一個門面,沒有走士族的門路,自去府衙記了名,凡是小門小戶都可以在這兒掛牌子賣,在這條長街里,衡歷商行不起眼,不掛金幌不鋪華階,甚至連匾額都灰撲撲的。
首先進衡歷商行就是正舉。
航道封了這些日子,還能撐下來的只有背靠士族的大商行,這些大商行從來都不是驪王的目標。
反觀衡歷商行,裡邊的商戶無一不是背了累累債務的,都在賣地賣宅子賣僕從,貨再壓一日,光是利錢都能逼死人,這些人如今已經不想借海令的風口一飛沖天了,只想保住祖宗留下來的一畝三分地,先抄掉他們手裡的貨,這步棋就算走穩了,若有餘力,還可以搬出恤商令敲敲大商行,若是遇到膽小些的掌柜,也能刮一層肉下來。
越來越多人聚集在衡歷商行外邊,甚至有精明靈巧的小廝在從中穿梭,四處詢問消息。
「驪王要吃小蝦米,池子裡的大魚也要待不住了,」尤副將捻掉花生殼,扔進嘴裡嚼,「下去探探,報給少君。」
話尾巴剛落下,哨兵就踩著窗沿盪了出去,落在衡歷商行屋頂,貼著聽了許久,隨後又像只風箏似的,把自己越放越遠,直到踩住一道鑲金嵌玉的窗沿,他低頭看了眼,心道好生豪闊,一腳下去就是百十兩銀子。
哨兵咻地盪進屋裡頭,稍稍穩身,便聽見屏風後邊笙歌曼樂,探頭一瞅,翠幌間閃著潤亮的耳璫,到處是香風滑紗,白花花的臂膀晃得他眼睛都看不過來了。
美人們端著杯,抱著琴,掐著花地追著一個人,那人在屋裡上躥下跳,簡直拿出了逃命的架勢,不是少君又是誰!
「來得好!」龍可羨抱頭就蹲,躲開了美人餵來的酒液,「把人清出去!」
哨兵看得目瞪口呆,聞言撒腿就跑。
「你!膽小!」龍可羨倏地站起來,哪知眼前又壓過來兩團白玉,她漲紅了臉,不敢多看一眼,重新抱頭蹲下去。
等掌柜帶走了依依不捨的美人兒,龍可羨滿頭滿臉的脂粉,坐在榻上累得眼都直了,上陣領兵都沒有和美人周旋來得累。
哨兵蹲在邊上,覺得銷金窟就好比山野精怪的洞窟,想一想就要發毛了,忍不住看向主子:「少君,我看書里講,您這樣的,叫銀樣蠟槍頭。」
「書可以亂讀,話不要亂講,」龍可羨胡亂地撥掉腦袋上的珠花,「外邊如何了?」
哨兵手舞足蹈地說:「府衙的官老爺領著人進衡歷商行啦,加蓋驪王私印的恤商令一出,那些小掌柜眼珠子都瞪出來了!少君何時與驪王討的恤商令,來得這樣及時。」
龍可羨瞪著他:「我何時討了,是昨夜親手寫的。」
哨兵愣住:「那驪王私印?」
「驪王哪來的私印,」龍可羨揪了衣襟來聞,差點兒被酒味熏昏過去,「……我畫的,像不像?」
哨兵驚呆:「假傳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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