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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確有生祭,近年少有,生祭說不通……他侍奉族靈多年,那隻靈豹雖然殘暴,卻待他親近,從來沒有出過事。」
「他死後,祭禮就由謨奇擔上,」阿勒把指尖的潮濕捻在窗台,看到眼前迷霧重重,他忽然轉頭,提起件事,「我們入住商行客棧那夜,謨奇遲來,我記得他來時攜了兩壺酒,他還釀酒?」
那會兒厲天在守夜,他立刻就想了起來,震驚道:「兩壺酒嗎?屬下記得他打廊下過去時,手裡是三隻罈子,兩大一小。」
郁青皺起眉,輕掩了門出去。
「進屋時是兩壇,」阿勒彎了彎唇,透過重疊的霧靄,隱約看到了點翠色,仿佛自言自語,「玩兒了招燈下黑啊。」
「貓不靈!」厲天跳起來,猛地拍桌,「貓不靈是他帶來的!迴廊盡頭通後廚,他先去了趟後廚,再折返回來叩門進屋,中間要不了半盞茶。」
龍可羨被他拍得怔了怔,筷子頓在半空,阿勒走過去,給她挑了兩顆菜蔬擱在米飯上,這時,郁青敲門而入。
「商行夥計所言,謨奇確實帶了貓不靈到後廚,本是要給廚娘,塗掌柜有吩咐,要廚房備些風味飯食上樓,廚娘便把貓不靈連同炙鹿肉裝進了食盒。」
厲天聽到這兒,開始犯愁:「謨奇本就是商行夥計,互相往來時送酒備食是常有的事,人家沒遮沒掩,貓不靈也不是他要送上去給姑娘的,誰也未曾預料姑娘喝了貓不靈,真就不靈了嘛。」「事事與他都看似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細究卻沒有一條站得住腳,這本身就是件怪事,」郁青不咸不淡,「要麼他手段高明,要麼他行事乾淨,終究是個疑點。屬下請求追查到底。」
「公子,我附議,」厲天氣沖沖的,他原本很不將謨奇當個事兒,此時有股被反擺一道的愚弄感,「這傢伙!若真是招燈下黑,就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早早的出了手,偏偏誰也懷疑不著他,偏偏誰也挑不出錯,豎子狡詐!」
郁青說:「今夜祭禮,聞道和伏先生會前往觀禮,屬下去遞話。」
阿勒站在窗前點燈,一粒粒燭火在他掌下揉亮:「除開此人生平,重點查他師傅逝世前後之事,還有。」
燭台被妥善擺在長條案上,阿勒的視線外,龍可羨正用力把菜蔬往飯底下埋。
「你們可聞得到他身上有什麼味道?」
郁青:「不曾。」
厲天搖頭:「我與他湊得近,不曾聞過異味,他怪愛乾淨的,衣裳雖然不鮮亮,縫補得卻都很整齊,是個體面人。」
「他平素里接觸的物件,船木、漆繪、酒料、祭香,諸如此類帶味兒的,都要查過去。」阿勒一一列舉,他坐下來盛飯,把龍可羨碗底下的菜蔬都挑了出來。
***
祭禮持續七日,其間不可進出。
阿勒在大堂里和羅掌柜核算木料價格,算盤珠子噼啪地響,聽在龍可羨耳朵里,是另一種蟬噪。
她坐在樹底下,跟前從大到小擺了一溜石頭,不遠處的牆角堆滿濕苔,綠得仿佛能冒出油來,樹上結的不知名果子零星落在周身,腐爛後露出深褐色的果核。
一顆果核從日光底下骨碌碌地滾到她裙邊,簪著花的少年怯怯地躲在牆跟兒底下,朝她一顆顆地滾果核。
大熱天裡,他至少穿了四五層衣裳,每層都不合身,每層都破破爛爛,整個人看起來又侷促又凌亂。
龍可羨一彈手,那果核兒便骨碌碌地滾了回去,她力道掐得好,果核兒准准地停在他腳邊,或許是以為龍可羨要跟他玩兒,頓時咧開嘴笑起來,嘴裡咕噥著話,把果核兒又彈回去。
龍可羨很不高興,氣鼓鼓地瞪他一眼,把石頭一抄,側過身去不理會他。
誰知那少年蹦著跳著就過來了,待到龍可羨身邊時,卻露出了些許羞赧,他想了想,從袖裡摸出朵花,放在地上,小心翼翼朝龍可羨移過去。
「我不要。」龍可羨推回去。
他蹲在龍可羨邊上,把花胡亂地簪在發上,又掏出一朵來,輕輕往過移。
龍可羨大聲說:「我不要。」
他傻笑著,抬臂抖落抖落袖子,從裡頭嘩啦啦地落了滿地碎花,他伸手攏了攏,動作很是愛惜,攏成堆兒,全部移過去。
龍可羨看了片刻,指著自己的腦袋,問他:「你腦袋不好用的嗎?」
「珀魯。」這少年突然開口。
龍可羨問:「你的名字?」
他只是重複:「珀魯。」
龍可羨轉回來,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我,龍可羨。」
珀魯很高興,突然捏了朵花,用力地簪進她發間,激動得直拍手。
龍可羨瞪大眼睛:「不喜歡花!」
可她卻掏出了匕首,用亮面看著腦袋,勉為其難地說,「只戴一會兒,一小會兒。」
珀魯卻激動得瘋了似的,繞著龍可羨又蹦又跳,她板著張小臉:「可以了,繞暈我。」
她重新把石頭從小到大地擺起來,珀魯覺得好玩,伸指頭戳亂了一顆,龍可羨把它擺回原位,珀魯緊跟著戳亂兩顆,她把石頭推過去:「你擺。」
珀魯像是明白她要做什麼,可那石頭大大小小的,足有十幾顆,數量一多,他便分不清大小,擺得歪歪扭扭。
「我教你,」龍可羨把錯位的擺回去,「左小右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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