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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球從囊袋裡鑽出來,叼著阿勒褲腿兒,一路往上,坐到了另一邊肩頭。
阿勒頭也不回地往艙里走,龍可羨心裡有他,哪怕嘴裡不會講,行止間也藏不住!平素里脾氣那般犟,怎麼不見她為旁人破例?獨獨為他,這就說明哥哥的分量重……不,這就說明她待他,終究是與別人不一樣。
既然如此,情投意合豈不是指日可待!
第96章 謨奇魚
搶風行船, 果然走得快。三日之後,龍可羨就能看見益訶海灣的輪廓,它靜靜地伏踞在那裡, 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巨獸, 腳是月牙形的海灣, 碧湛湛兩隻, 隆起的背部長滿大樹,遠遠看過去, 正是軟絨絨的帶有毛邊的背部。
登岸時正是清晨。
港口鬧哄哄的,地面濕滑泥濘,算不得乾淨,能修條路已經是頂講究的了。
道旁草葉上掛滿亮晶晶的蛛網,浸濕了褲腿兒, 嚮導拍著水珠,說:「諸位, 登了岸, 咱們便進復昶商行, 我已提前打過招呼,核對過牌子與貨物方能放行。」
厲天左右巡了一圈, 笑道:「應當的。」
龍可羨蹲在搭板上,她穿的是阿勒的衣裳, 通身沉黑,因為身量比他稍矮,只能用腰封束得緊緊的,又撩著兩道寬寬的袖擺玩兒, 在搭板上左搖右晃。
從高處跳下來的一剎,毛茸茸的兜帽往後飄飛, 露出白白淨淨的額頭,眼神亮晶晶,一個勁兒往上邊招呼阿勒也這般跳。
結果腳下沒剎住,「砰」地撞上了揣著牌子過來的引船人。
龍可羨倏地回頭,手忙腳亂扶穩兜帽,開口就是抱歉:「對不住對不住。」
引船人哪知道這小少年看著清秀,撞起人來好比鐵板,當即就摔了個 懵,聞言一骨碌爬起來,點頭哈腰:「是小的沒眼力見兒。」
他拱手,龍可羨跟著人拱手,他鞠躬,龍可羨跟著人鞠躬,阿勒在後邊看得心火燒,撐著搭板就跳了下去,一把拎住龍可羨,冷哼一聲。
「拜把子還是拜天地呢,當心把腰折了。」
嚮導剛掏牌子,見狀兩步過來,把牌子遞了,笑道:「老遠就見著小兄弟,如今已經能獨個兒引船了,兩年前還跟在師傅後邊抱牌子。」
那引船人嘿嘿地笑了笑,露出口白牙,核過牌子無誤後說:「師傅走海去,沒回來,諸位,益訶海灣只通用金龍幣,銀蛇幣,銅板在這裡只能砸貝聽響,銀票更是廢紙一張,若無餘錢,前邊直走左拐便是咱們復昶錢莊,金珠兌龍蛇幣只取兩成利,童叟無欺哪。」
他說話時笑盈盈的,目光滑過龍可羨,視線短暫地停留了片刻,沒有人注意。
這事嚮導得包圓,他招呼厲天,把東家心腹帶上,和引船人一前一後地往錢莊去,龍可羨站在阿勒後邊,稍稍踮起腳:「他,怪味道。」
「那小子?」阿勒方才站得遠,倒沒有聞著,「許是香料味兒。益訶多產香料,他們祭祀時便會從族地里起出沉木,把香料混著赤水抹在木頭上,燒上七日七夜都不帶熄的,故而明日進山了你須得記著,碰上渾身香氣沖人的別招惹,蠻子都記仇,惹上一個,層出不窮的怪招就夠你吃一壺。」
龍可羨去過幾座詭譎的小島,被滿口尖牙張嘴就能咬掉她腦袋的土族嚇了個屁股墩兒,還與那食指甲硬如鋼刀的蠻人對過招,無一不是偏執狂熱且殘忍的族群。
她心有餘悸地點頭:「我不惹。」
阿勒稍感欣慰,「乖的。」
他看四周人頭攢動,悶著潮氣,髒臭腥濕,鬧哄哄,亂糟糟,真是不失為一處增進感情的好地方,便牽住了龍可羨的手,思忖片刻,又坦坦蕩蕩地頂開了她的指縫,擠進去與她十指相扣。
他們沒有這般牽過手,通常龍可羨只是把手蜷成拳頭,往他掌心裡拱拱,阿勒便像包餃子似的把她裹住,但他看那些青年男女都如此,哪怕夏日熱得滿身濕汗也要黏糊糊地牽在一處,從前他嗤之以鼻,如今他覺得尚有可取之處。
手掌相貼,手指緊扣,貪婪的人,忍不住得寸進尺,連剩餘一丁點縫隙也要侵占,直到沒有分毫距離,冷和熱在方寸之間毫無保留地傳遞。
龍可羨不大習慣,低頭瞅了半晌:「黏住了?」
阿勒鎮定道:「黏住了。」
她掙了掙,想抽出手:「不喜歡……像以前那樣好。」
「不喜歡麼?」阿勒浪嘛,偏要攥得緊緊的,箍得指頭青白,「我倒喜歡得很,這般才貼得緊,半點兒距離都不要有才好。」
「以前那樣也好,」龍可羨還要辯駁,「換換,我牽你也貼緊緊的。」
「……你牽我,半隻手還晾在外頭!」阿勒見她油鹽不進,整個兒不解風情,襯得他挑頭擔子一頭熱,不禁怒聲道,「如今境況不同,自然牽起來也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同?」龍可羨不明白。
「長大了!」阿勒沉著聲應。
邊上都是來來往往的船戶,等著領牌子,二人移到樹蔭底下,由巨冠撐出了遮陽的傘面,在緩慢流淌的陰影里竊竊低語。
期間龍可羨沒有再掙,只是垂頭瞅了半晌,嘟囔道:「長大了,就要親我,長大了,就要牽得好緊,這些事情你小時候都沒有教過我。」
阿勒眼皮子猛地跳了一跳,他沒有說過,是因為他對龍可羨一貫敞亮又坦蕩,從未設想過陽光下會萌發出畸態的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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