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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可羨今日犯懶,坐在榻上翻紙花玩兒,聞言頭也沒抬:「你和余蔚定奪,北境有消息來嗎?」
「沒有,舊事難查,哨兵已經北歸,他為人機靈,又在北境土生土長,少時也進過龍氏學堂,許能找到幾個老人,」尤副將應聲,報完事,拎起銅壺,沖了只雞缸杯,在呼嚕嚕的水聲里說,「少君,萬琛出事了。」
嗯?龍可羨抬頭。
尤副將刮著沫子:「晨起,城裡傳得沸沸揚揚,說萬琛犯了忌諱,連敕書都被免了,心懷不滿在家裝病,用怠慢朝務來向上施壓呢。」
這話龍可羨都不信,怠慢朝務就能向內閣施壓麼,他萬琛沒那麼大能耐,再說這坎西城最要緊的航道一事已經走上正軌,哪怕停擺兩日,城務也不會亂到哪兒去。
尤副將把茶杯移過去:「這消息傳了半個時辰,街頭巷尾又傳出個說法,道是昨夜雨大,萬大人親自去查看河堤,連夜指點河道築防,不慎踩著濕泥受了傷,這才關門閉戶。」
「拋開兩個截然不同的說辭不談,整個上午,萬家的藥材鋪子調進調出都較往日頻繁,少君,萬琛病重在家像是真的。」
龍可羨本來就睏乏,只要泰山未崩於前,她連腦子也不想轉,一串話聽了個七零八落:「病了,要送禮嗎?」
送禮,是要把半死不活的萬琛氣撅過去嗎?
尤副將撫住胸口,連順兩口氣:「要送禮也輪不著咱們送,屬下的意思是,這坎西城的天,看著要變了!」
在北境和士族之間牽線搭橋的是萬琛,這事兒還沒辦成呢,尤副將轉身,坐到椅上,撐住了膝蓋:「航道復啟後,三山軍若是要正經地收納海務稅,還得走萬大人這條路呢,除開此事,還有兵部那個職缺,咱們要往裡填人,在朝野上有隻眼睛,也得內閣首肯。」
地方州縣可以繳稅,那是基於律法之下的正規途徑,北境不能跨地域到坎西城來收納海務稅。
此次商船出海,到返程時,需要依照商貨的數量和價格付與三山軍「海衛銀」,這筆銀子目前為止沒有正經名頭,士族在這裡也玩兒了個心眼,現在他們是礙於三山軍巡航護衛來繳納銀子,但若是日後鬧翻,這筆銀子就有說頭了,搞不好就是違律收稅、恃軍叛國的罪名。
所以士族樂得在這件事上裝傻充愣。
萬琛若是下馬,海務稅這事,往兵部安人這事,就沒有了從中運作的人,不上不下。尤副將結交的那些官吏能做嗎?他們沒那麼大話事權。
屆時,北境會陷入某種半隻腳踏進朝局的局面,不上不下,尷尬。入局這事哪有回頭路,到最後龍可羨就得自己出面和朝廷談。但,只要開口,北境就只能落於下風了。
這面子,總是越用越薄的。
龍可羨抽絲剝繭地捋著,先想到這些環環相扣的破事,再想到阿勒和萬琛那些勾心鬥角的往來,繼而想到今晨涼颼颼的枕畔,幾條線索毫不費力地串在一起,阿勒造下這些壞事,是遮都沒想在她眼前遮掩一下。
她彈了下被拆成幾塊的算盤,壞脾氣地說:「找哥舒策,誰捅的爛攤子,誰收拾。」
***
「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少君的意思我們做屬下的不敢拂逆,有勞哥舒公子。」尤副將把話帶到了。
阿勒正在校場調試那把臂弩,聞言道:「你說她怎麼?」
「少君勃然大怒,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尤副將近來在哥舒策跟前越來越自如了,「勒令哥舒公子半月內平息此事,否則軍法處置。」
「你回去轉達。」
阿勒端著臂弩,校正了準星,「嗖」的一道聲浪炸開,遠處立的箭靶應聲而落,他這才回頭,笑道。
「遵少君命。」
***
萬琛是否重傷,萬家如何處置,城務由誰暫攝,萬家在北境和朝廷之間穿針引線的角色是否能持續?崩壞的棋子造成局勢驟變,這幾日還在持續升溫。
阿勒接連幾日沒有動作。
萬壑松同樣安安生生。
兩人似乎陷入了詭異的平靜中,除了城中那兩股愈演愈烈的流言,看不到絲毫對招的跡象。
促使局勢升溫的是驪王,這是個看到星點機會,就會迫不及待往上走的投機者。
王都里,柳閣老已經第二次上疏告老,內閣有意壓下這道奏疏,沒想到驪王以挑選皇子開蒙老師為由,召見了柳閣老。
「結果呢,驪王在暖閣里對柳閣老冷嘲熱諷,先說他年老體弱,再說他多年毫無建樹,光在內閣里和稀泥,柳閣老是溫吞些,哪受過這等奇恥大辱,當場就撅過去了!」厲天叨叨著王都里的新鮮事。
「不稀奇,」尤副將蹲在校場邊上,頂著日頭往前邊看龍可羨射箭,「內閣即將空懸出一個位置,將由哪位升任,這事兒驪王說得不算,他心裡不痛快,又不敢朝首輔大人撂臉子,當然只能抓著軟柿子捏,柳閣老要退了,心氣兒本來就不足,不欺負他欺負誰呢。」
「這也太不像樣了,」厲天忿忿,「柳閣老一病,回到家裡就哭天搶地不幹了,立刻就要辭官返鄉養老去,這下可好,原本年後才會空出來的位置,此時就成了無主的肥肉。」
尤副將說:「驪王心夠急的。」
厲天揪著枯草芯:「可不是!萬琛是上不去了,現在大家都賣首輔大人面子,沒有明著惦記那位置,暗地裡誰不想使使勁兒?這還沒過年呢,王都里各門各戶來來往往,熱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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