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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今日起來,龍可羨背了皮囊袋,挎上彎刀,就要起舶去坎西港。
尤副將點兵去了,厲天和伏先生對視一眼。
「姑娘即便北上,性命之憂總是不至於有,我跟著便是。您手裡有三山軍令牌,便鎮守在島上,屆時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公子留的兩萬人要越境北上還需這道令牌。」
伏先生頷首:「只能如此,我即刻給公子去信,你萬事當心。」
***
通了航道之後,南北縮短了三四日行程。
起舶三日後,龍可羨給阿勒去信,把北上的事兒講了,但阿勒遲遲沒有回信,龍可羨便日日待在舷窗邊等,等到厲天忍不住說:「我……啟程前已將此事告知公子,公子當是早早便知曉了。」
「……」龍可羨半晌才反應過來,「啊?」
「所以您這會兒坦白,在公子那兒就是延時呈報,」厲天沒敢直視龍可羨,「在我們軍中是要挨板子的。」
啊!?龍可羨下意識地捂住後腰,「他知道?」
「知道。」
「我這兩日……」龍可羨懊惱地扯扯辮子,「我還以為掩得很好呢。」
厲天心說那是公子配合著您。龍可羨在艙里踱來踱去,看著厲天欲言又止。
「您是擔心公子生氣?」厲天想了想,「公子若當您是北境王,那倒沒什麼好置氣的,但公子若當您是自家人,確實是要有脾氣。」
「不是,」龍可羨擺擺手,掏出本子來記,「你們公子喜歡用什麼打板子?打哪裡?給歇口氣嗎?要打幾板子才夠?」
「……」厲天無力扶額,「屬下,屬下去探探口風。」
碧鱗島在身後降下去,坎西城群山從眼前升起,龍可羨在次港登岸時,余蔚親自來接,他們輕車簡從前往三山軍駐地。
新駐地龍可羨還沒有來過,設在臨港城郊,原先是一片莊子,莊稼地保留了三成,其餘改作兵營和演武場,連船塢都在修建了。
「官府怎麼會給這麼大片地?咱們可是三山軍吶,」哨兵覺得不可思議,「沒盤剝咱們就謝天謝地了,這麼大一片地兒,豈不是捅了官老爺的肺管子了!」
余蔚拍他一下,笑說:「咱們正經按流程辦事,捅什麼肺管子?」
哨兵嘿嘿笑:「三萬畝地吶,姐真能耐。」
「到她是姐,到我這兒是叔,我打量你是欠抽了!」尤副將這就上手要揍了。
哨兵抱頭四處亂竄,邊跑邊嚷嚷:「你還讓我喊你爺爺!我喊的時候怎麼不嫌老了?」
龍可羨歪了下頭:「喊爺爺?」
「少君別搭理,」余蔚引龍可羨進院子,「此次可是為坎西港之亂來的?」
「城裡境況如何了?」
余蔚抬臂注水,熟稔地沖洗茶具:「少君進城時也見著了,人擠人,貨壓貨,有點兒門路的全部都在外面走動,人心浮動,滿城風雨。」
龍可羨聽著,看余蔚拆了團茶,慢慢煮著。
「這些貨就是千家萬戶的命根子。不在各家商行掛靠,僅靠自家跑貨的那些小商戶已經有撐不住的了,早些日子就散了貨,低價賣給了商行,商行一開始還樂呢,著實趁著那波退堂鼓收了不少東西,但王都里的消息傳出來,大伙兒便都知道航道暫封了,這下可好,商行掌柜日日掛在三尺白綾上邊抹眼淚。」
茶煙逸出來,被龍可羨的手指頭梳開,她安靜聽著。
「早些日子,都有問上軍營里來的,都教我給捆了!就跟那蘿蔔似的懟進地里,等主家來一個個拔走。」
龍可羨想到那景兒就笑起來:「亂不了多少日子了,蘿蔔坑填了吧。」
入夜時分,龍可羨往衙門和港口走了一趟,她一來一回,融在暗夜裡連鴉都覺不出來,回到院裡時,那黑乎乎的一團影子將余蔚嚇了一跳。
「少君!」
龍可羨抬手止住她:「見著我的鳥了嗎?」
「什麼……」
龍可羨摸黑換了外衫:「把厲天叫過來。」
余蔚撫了撫胸口,把驚壓下去,而後摸出點了兩盞燈:「是與您一道來的那青年?」
「是他。」
余蔚對哥舒公子的身份適應良好,她應了聲便去了。龍可羨淨手出來,就眼巴巴地等在窗口,看風喧鬧在枝葉間,不知道那點白影什麼時候從半空俯衝而來。
厲天進屋時兩手空空,龍可羨一看就明白了:「沒有我的信。」
「公子興許是忙忘了。」厲天知道這話站不住腳,但自來要講安慰的話就是越站不住腳的越好,在乎的人自會從中摘出他們想信的。
龍可羨就很相信,她心裡有無數理由為阿勒開脫,興許是忘了吧,興許海鷂子半途孵蛋去了吧。
她把幾枚空竹筒握在手心裡,風漫進來,月色薄薄的,在窗台落了層清霜,她無端地感到點熟悉,仿佛從前也這樣焦急地等過一個人的信。
那種等待時的焦灼期冀,那種久候不至時隱約的失落。
哪怕這次沒有收到信,下次還是信心十足地狂奔過來。
這種情緒並不陌生,她怔怔的,覺得心口有點兒酸,連指頭都發麻。
「少君?」
厲天見她出神,不由喚了一聲。
「啊……」龍可羨胡亂地撥著桌上的紙,灌了兩盞茶才把那種情緒驅走,而後翻了翻坎西城地圖,提筆圈出兩片地方,「恤商令明日就要提上朝堂了,你帶二十個生面孔,把衙門府庫看起來,不要讓閒雜人等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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