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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一頭栽到床上,找了只枕頭,抱住,滾到了最里側,抽抽嗒嗒地睡了過去。
儼然將這當作自己屋了。
***
浴池被用過,少說也要等到明日,著人里里外外洗刷幾遍,阿勒才會再用,他就不愛別人動過的東西。
今夜浸在木桶里,洗得也挺舒坦,特別是今夜再見不著小炮仗,那就更舒坦了,他哼完了兩支長調,隨意披上寢衣,拉門撩帘子,進了裡屋。
環顧一圈屋內,清淨,亮堂,看著就愉悅。
阿勒照例看了會兒風異雜談,趴在榻上玩了會兒新奇玩意,獨處時才露出孩子氣的一面,直到夜鴉歸入山野,他淨了口,熄滅燈火,站到床邊時,忽地看到了探出床幃的一截手腕。
青紫斑駁,帶著厚痂。
「……」不該吧。
「……」不該吧?
「……」不該吧!?
阿勒倏地捂住自己的小鳥,摸到層布料後才反應過來——他穿了!真是……差點兒被光身板的小炮仗攪暈了腦子。他仍然難以置信,因此撩床幃的動作都顯得如此小心翼翼,像在求證著什麼,想要得個准信兒,又不願承擔後果。
待看到裡頭睡得四仰八叉的龍可羨後,他閉上了眼。
他三日一換的被褥被滾得發皺,素白色的軟枕上也洇著可疑的深灰色,連毯子都被踹到了床尾。
阿悍爾草原出來的崽子都重視領地,那是不容侵犯的私域,對阿勒而言,領地的重要性不但是安放隱私,還承載著離群之後自給自足的安全感。現在這片領地不但被挑釁,還被肆意侵占破壞,更可惡的是這來犯者壓根意識不到這點!
這一刻,他是真想丟掉她。
然而,龍可羨被「聽話」二字壓在五指山下,同樣的,阿勒也被「兄長」二字壓得動彈不得,他仍然記得答應過大伽正的話。在龍可羨性格塑成的時期,在阿勒還會急於證明自己的時期,兩人湊到了一起,他們還願意「容忍」,在這種違逆本性的自我推拉中找到相同的默契,經由漫長時光的打磨,最終演化出了自己的盔甲,只有對方還是那個例外。
懵懵懂懂的年紀里,他們即將開始互相侵占,互相改變,互相依靠,戳破對方稚嫩的殼子,把自己的習性和味道野蠻地灌注進去,形成具有骨血聯結,卻沒有血脈羈絆的關係。
許多年後,阿勒想起此時,都會慶幸,慶幸龍可羨遇到的是十二歲的阿勒,否則她會被拆得骨頭都不剩下。
但是當下,阿勒胸口沁著冰霜,告訴自己要冷靜。
床上的龍可羨察覺到動靜,驀地睜開眼睛,在看見阿勒後,顯然反應了一會兒,才把「聽姐姐話、聽大伽正話、聽哥哥話」這層層遞進的關係捋清楚,便安心地閉上了眼,滾到床里側去,立刻就沉進了夢裡,接連動亂再馬不停蹄地趕路,她也疲累,睡得很快。
「?」可阿勒看這自然的樣兒,氣不打一處來,拽著她胳膊,往上一提,沒想到這小炮仗像個空心的,輕易地就被撈了起來。
這串動作下來,龍可羨也只是略略睜了睜眼,已經困得懶得跟壞東西計較,自己扭扭屁股,坐到阿勒臂彎,把臉枕到阿勒肩膀,再度睡了過去。
阿勒僵了片刻,在丟人下地,和扛人回房兩個選項里毅然決然選擇了後者,於是就這麼扛抱著小炮仗,一腳踹開房門,掃了眼門口垂淚的侍女,把人丟到了她自個兒床上。
管她醒不醒,大步流星地回了房,反手鎖上了門。
冷霧在靜夜裡被撞散,又悄然合攏,看似如同兩座屋子之間渾然天成的屏障,實則連風都可以自由穿梭。
***
一覺到天亮,阿勒睡的是榻,起來後脖頸僵硬。
前兩日陡然升溫,就是大寒的前兆,今晨連琉璃窗上都覆了層薄薄的冰花,凍得人直打哆嗦,他微微推開窗,在雪霧瀰漫間看了眼對面屋。
那兒房門緊閉,還沉在靜謐里。
他快速地拾掇了自己,撈上書袋就要上書塾去,這勤快勁兒,開天闢地頭一遭!
誰料房門剛一拉開,膝蓋下儼然兩團圓鼓鼓的發鬏,阿勒見了鬼似的,看她一眼,又看眼對面房門,失聲道:「大早上的,不睡覺你杵這兒幹嘛呢?」
龍可羨醒了半個時辰了,坐在他屋前門檻下,自顧自地戳著掛枝的冰凌玩,聞言看他一眼,不吭聲。
待阿勒往前走,她也慢吞吞地跟上,亦步亦趨地折過長廊,往正屋去時,阿勒再忍不了,拎拎書袋,指著說:「我,上書塾去,你不能跟!」
龍可羨看看書袋,看看他,不樂意地接過來,扛在肩上,給了他個「這樣可以了吧」的眼神。
「沒讓你給我拎書袋,」阿勒一把拽回來,裡頭丁零噹啷響,哪有幾本書,全是些稀奇玩意兒,「我,出門,你,不准。」
龍可羨呆呆的,站在正屋門口:「啊。」
阿勒把她拽進屋裡,語氣堅決而生硬,連比劃帶說:「龍可羨,不准出去,在這,等我回來。」
她聽懂了,但還沒來得及表態,阿勒已經溜出了三丈遠,她只好癟著嘴,在左右好奇的試探的和善的目光里,悶聲不吭地坐到角落去。
***
上書塾本來也不是阿勒的興趣,他的心思都在海上,都在那些巧妙的機括和銳利的刀劍里,然而今日還是拖拖拉拉,磨蹭到天快擦黑才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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