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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們吆喝著,要請他上家裡吃席,阿勒轉著九連環,懶懶問:「什麼席?」
「你不知道啊,」同窗喜滋滋道,「我娘親生了個妹子,照習俗,左右街坊都得分喜蛋,你我住得遠,喜蛋是分不著了,今夜請務必隨我家去,家裡請了戲班子,我們好生熱鬧一場!」
「……」阿勒猛不防被戳到痛腳,完全不能理解家裡添了個人,究竟有什麼好歡喜的,他還不大會掩飾情緒,硬邦邦地應了句恭喜,便悶著頭往家走。
待到家時,才知道大伽正昨夜出門後至今都未回來,他有心找老僕問個明白,轉過照壁後,連登三級台階,撞入眼裡的竟是那兩團包得圓乎乎的發鬏。
腳步霎時剎住。
龍可羨就坐在門檻上,倚著門框看月亮,發鬏上的綢帶換成了橙黃色,隨著風輕輕揚,月色鋪在她肩身,宛如敷了層薄霜,鼻尖被凜風颳得發紅,看起來只有小小一團,像是要她等,她就乖乖。
干我屁事。
阿勒冷漠收腿,轉道往內院走,好吃好喝供著她,沒缺胳膊沒少腿,就算萬事大吉。
轉過兩道廊角,繞道要穿過花園子才能進內院,滿園子的花兒都耷拉著腦袋,被風捲走了水分,乾巴巴地磕在地面。
……像龍可羨一樣。
想什麼呢!阿勒拍了把額頭,加快腳步往前走,回到屋裡,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不需被這小炮仗拖著,也不需被她氣得胸口發緊,他們就該這般!在府里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正理!
……這小炮仗,不會坐在門檻乾等一日吧?要她等,她就半點不知變通偷懶,當真坐門檻上等了一日?
不能吧。
當真可能!這小炮仗就是一根筋頂到天!
他已經走到了內院院門,往前走一步就是自由自在,但他腦子被風吹懵了,硬生生地扭頭,用超過數倍的速度開始往正屋跑。
撞開了從枝頭跌落的枯葉,撞散了滿園蕭瑟的風,最後喘著氣兒,用自己的影子把龍可羨整個罩在底下。
龍可羨揉揉眼睛,一時間以為是大伽正回來了,抬頭時眼睛亮得出奇,當看到那頭飄動的小捲毛後,眼裡的亮光霍然熄滅。
阿勒:「?」
這小沒良心的。
老僕挑著手爐子裡的炭,道:「大公子回來啦。」
「小炮仗在這兒坐了一日?」阿勒決定不與小炮仗計較。
老僕把手爐子給龍可羨換掉:「大公子再不回來啊,這門檻兒要給姑娘削平了。」
這就是了,沒白跑,沒自作多情。
阿勒微微地彎唇,餘光瞥見老僕花白的鬍子被編成了兩條辮子:「您這……」
老僕捶著腰,掛著兩串白花花的鬍子辮往外走,後邊兒,緊跟著滿脖頸辣椒串兒的廚娘,雙臂繪滿怪圖的小廝,發間堆滿珠釵的侍女。
他們排成一隊,沉默地往外走,個個都是精疲力盡的模樣。
「……」阿勒看得愣神,龍可羨拽了拽他的衣擺,他便無意識地伸出手,讓她借著力道往上一跳,手腳並用地攀上了他脖頸,找了個舒坦的位置,把臉頰挨到他肩頭,把眼一閉。
玩累了。
第58章 手牽手
老僕端著牛乳盅進屋時, 阿勒還沒走,他坐在窗下,手臂架著扶手, 眼神來回打量屋裡陳設, 透出來的意思寫滿挑剔, 但沒開口, 許是不愛摻和別人的屋裡事。
「公子是想問主子爺的事兒吧?」老僕反手關了門,示意阿勒稍等, 「老墉先去喚二姑娘用碗牛乳。」
阿勒點頭。
老僕將床幃掛起來,露出裡邊一團小小的身子,龍可羨睜著雙玻璃珠子似的眼睛看他。
「姑娘醒啦,來用碗牛乳盅。」老僕笑眯眯的,眼彎成道縫, 而後把床桌給她支上,看她小口喝起才起身, 往帘子外去。
走到外間還在感慨:「多好啊, 小姑娘家家的, 乖得可人疼,看她用牛乳, 嘿,跟貓啜水似的。」
「是, 貓,」阿勒懶聲,「轉頭能撓你滿臉血的貓,這小炮仗不是個省油的燈。」
「不省心也好, 免得教人欺負了去。」老僕坐下來擺弄茶具。
他年紀雖大,動作卻很利索, 舉手投足帶著士族的從容,阿勒這才想起來,大伽正沒有雲遊四方時,也是個翩翩如玉的貴公子。
「主子南下歸家時,跟了幾條尾巴,」老僕將茶盞移過去,「不必擔憂,南清城沒有人走茶涼這個說法,程家退出局勢,但家底兒在這呢,主子自會處理乾淨,公子不必擔憂。」
程家是造船世家。
南清城位屬南域,南域是片萬島之境,有一主國,數十個屬國,零零散散地分散在海域上,在數百年前的幾次集權之戰中,凸顯了船隻的重要性,程家由此進入私梟與豪強的視野,在征戰里站准了隊,而後平步青雲,從屬國的小小船坊,逐漸成為壟斷全域的造船大家。
有個小道消息,據傳如今祈國伏虞城的程家最初並不姓程,是招了位程家贅婿,才掛上程氏的名頭逐漸坐大。
但是隨著戰亂紛爭頻發,海寇逐漸起勢,起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對付程家,威逼利誘之,圍追堵截之,為的就是程家獨門的戰船圖紙。
程家人都是溫吞耐心的好性兒,如此被耗了上百年,逐漸退至幕後,連族中的孩子們都散到各地自尋天地,如大伽正這般的,已經是最後一代的嫡支,他帶著圖紙遠走四海,最終封在了阿悍爾神台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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