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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
「很乖,」阿勒順溜地接過話尾巴,習慣性地掌控節奏,「我乖,你拿什麼獎勵我?詩人講,你在家裡從來是個賞罰分明的人,底下人沒有不服你的。」
這話把龍可羨架起來了,她只得慢吞吞地試探:「什麼獎勵?」
等了半晌,兩人腳程快,都走進林子裡了,阿勒都沒開口。
龍可羨剛想動作,就聽阿勒說:「上回幫你拿的小衣,又軟又滑,我想……」
「不許說!」龍可羨脫口而出。
「不說。」阿勒竟然施施然地閉了嘴。
林子被清得很乾淨,這半片密林都沒有敵影,偶爾能見巡衛防止敵方繞後的士兵,樹幹上有規律地落著不顯眼的刻痕,龍可羨跟著路引,帶著阿勒在林間穿梭。
「你還是說說。」穿過中線,龍可羨沒忍住,拽了拽阿勒。
「簡單,你怎麼拿腰帶捆我的,我就照著給你來一套,」阿勒淡聲,「再讓你自己咬著小衣,若是受不住掉了眼淚,還能給擦擦。」
「!」龍可羨慌不迭鬆開阿勒的手,躥了個沒影。
阿勒慢條斯理地跟著,和她的身影前後咬緊,絲毫不費力。
這才哪兒到哪兒,龍可羨從前作盡了死,對情事一竅不通,日日在他身邊玩些不知死活的新東西,撩得他浮想聯翩,卻又不敢越過雷池。
那幾年,寒冬臘月都沒洗過熱水澡。
燥的!
他要將從前沒浪夠的,全數浪回本。
第29章 不疼
「這鬼林子怪誕!越往裡走越冷。」
石述玉搓著掌, 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舉目四顧都是高大茂密的老樹,虬枝掛葉, 牽成了一片片綠帳頂, 連日光都透不下來。
尤副將跺了兩下腳:「北境天寒, 小大暑過後就飄雪是常有的事, 這寒氣不似風雪霜寒,陰森森的淨往人骨子裡鑽。」
石述玉往後瞟了一眼:「大伙兒都傷了, 休整一下吧。」
一隊二十名前突手,遇敵七撥,全殲敵方不說,還能全須全尾地整隊存活,石述玉很嫉妒, 夾著敬佩的嫉妒。
「不成,」尤副將頂在前邊, 仍然在尋找最佳設伏位置, 「繼續走, 後邊的輪上來!」
「死腦筋!」石述玉恨鐵不成鋼,罵罵咧咧地往前走, 他和這群悍兵打不了配合,只能遇敵時進場單切, 是眾人當中傷情最輕的,於是跳到了尤副將前頭去開道。
一行人彎彎繞繞,找了個背坡處休整。
「小石啊,你人真不錯哩!」講話的是隊裡的包袱, 也就是隨軍大夫,姓陳, 大伙兒叫他陳包袱。他身形瘦弱不打眼,身上背著七八個皮革袋,裡邊傷藥紗布縫衣針一應俱全,此時皮革袋已經用空了一半。
石述玉似是沒被人誇過,表情有些不自然,一口一口喝著水遮掩:「你們,你們也不錯,三山軍名不虛傳。」
「那是,」陳包袱半點兒沒謙虛,樂呵呵地應,「小老兒跑傷速度全軍第一,二營全營的兵崽子,都在小老兒眼前光過腚。」
「老掉牙的事,日日翻出來講!」尤副將不忍卒睹。
「這有什麼的,」說起資歷,確實沒人比得過陳包袱,他笑呵呵的,乾瘦的臉上滿是褶子,顯得十分滑稽,還有點憨,「軍營里怎麼說的?包袱一根針,合肢還縫身,包袱兩隻手,接骨又生肉。」
石述玉吊起眉腳:「你們少君也是?」
陳包袱搖頭,笑了笑,不說話。
「懂了,男女有別。」
陳包袱神情平靜下來:「那不一樣。軍里有女衛營,再說了,醫者面前沒有男女,只有筋骨皮肉,刀劍逼到眼前時,誰顧得上男女大防?迂腐!再說,我這張臉?老樹皮也似!在我手底下只有疼紅眼的,沒有羞紅臉的。」
石述玉挪動屁股,把手揣進袖裡暖著:「那她怎麼回事?」
「血肉苦弱,這四字你想必明白。」
石述玉點頭,每個手頭有點功夫的人都明白。
***
人之血肉,苦於病弱。
龍可羨沒有這個煩憂。
有句詩說,「仙人撫我頂,結髮授長生」,軍中大多人都認為,龍可羨就是仙人捏過筋骨,塑過胎像的,所以能輕輕鬆鬆衝破武道壁壘。
但陳包袱知道不是的。
少君能扛鼎揮刀,是她的筋骨打小就受過非人的錘鍊;
少君不畏冷不畏熱,是她少時冬無蔽衣,夏無涼蔭;
少君傷勢恢復奇快,出招又快又猛,代價是渾身筋骨無時無刻不在泛疼。
疼痛伴隨天賦,是與生俱來的東西。
少君受傷不知道喊痛的,戰時甲都被磨爛了,她手臂負傷,血淋淋一片,頭頂是紛飛的流箭和草屑,她就安安靜靜地排隊等在溝壕里,等著前邊人包紮完。
那會兒陳包袱嚇得不輕,問起少君,她也只會扯扯頭髮,說,「我手臂亂糟糟的,勞煩你給包包好,別用藥。」
忍痛早就成為她的本能。
少君鮮少用藥,是因為用藥就削弱痛感,會使她渾身飄飄然,失去應有的警惕敏銳。
天賦是一回事,天賦帶來的苦難也非常人能理解。
陳包袱一邊包紮,一邊看少君面不改色地快速吃餅,因為沒法用藥,就生生地翻出皮肉清洗,少君連吭都沒吭一聲,他也有閨女,忍不住心疼地說:「人生來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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