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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長/槍從側方擲來,他勒馬急停,在馬匹嘶聲抬蹄時翻身滾落,反手抬刀,就擋住了壓下來的刀劍,阿勒頂著刀劍,推開了圍來的敵兵,刀光破開了天穹,連眉眼都浸上了血水,他一步一步殺開條血路,好似天降羅剎。
可淤泥似乎不會停歇,敵軍還在一波波地湧進來。
這步棋下得很冒險,勝了就是一勞永逸,反殺叛軍,震懾朝廷,若是輸了,代價就是龍可羨給他重鑄過的城池,是他們一道長大的家。
真傻。
花錢不會花,連花燈都只琢磨著買最便宜的那盞,不買首飾新衣,不捧小唱花伶,得了點金珠全藏起來了。
阿勒頭一回見她金庫時都沉默了,那哪是金庫,分明趕得上州府銀庫了,他問她是不是要買一座城,她笑眯眯地說是。
沒想到真是。
臂弩「鏗」地落地,阿勒腿上擦過一記暗箭,他跪在泥沙里,仰頭是昏沉的天,掌下是粗糙泥地,他頂開了水囊口,在烈酒入喉後,默念了句什麼。
城門緩緩合閉,周遭叛軍躁動起來,風很大,帶走了那句低語。
***
龍可羨心神不寧。
低空掠過鳥翼,空氣沉悶,雪卻遲遲不落。
她趴在草堆里,整片背部都火辣辣的,她捂著左眼,小心探查四周動靜。
北境秋日短,這會兒竟然飄了雪,一片兩片雪花落在泥濘里,瞬間就化掉了,這是北境的第一場雪,也可能是北境最後一場鏖戰。
戰況不明朗,先遣軍死傷過半,前突營只有五百人倖存,龍可羨自己也在鏖戰中傷了一隻眼睛,後背還挨了一刀,傷口不深,就是長,再進幾寸,就能把她這個人一砍兩半。
風輕輕吹著,周遭透著股詭異的安靜。新調過來的哨兵叫鄒禮,他有些緊張,抱著刀眼都不敢眨,正在這時,龍可羨動了動水囊,聽得「叮」一聲,他驚得哨子都快丟了出去。
是一枚銅錢。
它隨著動作,從龍可羨袖口跌落,砸在石面上,骨碌碌地滾了一臂遠。
「是銅板呢少君,」鄒禮忙不迭翻身給撿起來,見上邊纏著紅色絲線,不由扭頭說,「纏紅繩,是壓歲錢吧?我給您收好。」
銅錢回到掌心裡,龍可羨撥開細碎枯黃的草葉,是壓歲錢嗎?她竟然有些想不起來,這是哪年的壓歲錢,是誰給的壓歲錢。
曠野朔風裡,蒼鷹旋翼而落,龍可羨握緊了刀柄,仿佛在風聲里聽到了過去的低語。
「講點吉祥話來聽聽。」
「先生講,人要活到,一百歲的,牙齒掉光光,也不怕……和你活到一百歲,就可以了。」
「這叫長命百歲,費這勁兒。」
少年的笑聲若有似無,像是從天邊傳回來的,她甩了甩腦袋,覺得有些昏沉,
但下一刻,乍起的鷹唳就劃破了寂靜,龍可羨握著刀滾出草堆,在風起時放倒了摸到近前的野哨。
戰鼓雷鳴,群馬在曠野那側滾滾而來,鄒禮咽了口口水,卻沒有後退半步。
雪越來越大,龍可羨三日不眠不休,眉骨還在滴血,左眼也越來越模糊了,西北方向燃起狼煙,那是敵軍正在猛攻的意思,她橫刀替鄒禮斬斷一道流箭,卻沒有替他擋開襲來的尖刀。
鄒禮倒下了。
敵軍在減員,身邊的將士也在一個接一個倒下,狼煙再度燃起,對方的攻勢沒有達到預期,只能暫撤保全,剩餘的士兵銜尾追去。
龍可羨在收刀時都踉蹌了,她張了張唇,忽然有些疲憊,從前以為永遠也使不完的氣勁已經有了枯竭的跡象。
雪粒融化在眉骨,她覺得刺痛,這痛感很陌生,她下意識地眨了下眼,左腿就受了一擊,她悶哼出聲,僅剩的右眼也瞥到了逼近的寒芒。
還有個漏網之魚!
龍可羨迅速翻掌,擲出袖裡的銅錢,清脆的兵戈擊碰聲前後響起,竟然有兩道。
風裡有卷碎的枯草屑,龍可羨站立不穩,血眼朦朧地,看到不遠處似乎站了個人,在稀稀落落的雪色里,看不清臉,那輪廓高挑,既熟悉又陌生的,她琢磨不清,就想揉眼看清是敵還是友,卻在抬手時被抱了個滿懷。
第170章 重逢
這個擁抱很短, 一觸即離。
陰雲逼近了地面,草浪間還有戰死將士的殘影,阿勒粗喘著, 他來得太急, 從一個戰場下來, 橫跨萬裏海域, 又奔向了另一個戰場。
所幸來得及。
遠處追敵的將士回來了,大伙兒圍著這處避風坡, 連火也沒有點,只是沉默地就著冷水吃行軍餅,大家都要在最短時間內補足體力,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敵襲,而阿勒半扛著龍可羨坐到了最里側。
只是走這幾步路, 龍可羨整片後背都濕透了,她坐在柔軟的草堆上, 胸口輕微起伏, 手是麻的, 抬也抬不動。
氣勁在多次空竭、盈滿、空竭、盈滿里循環往復,此時經脈已經空滯, 五感鈍朽,痛覺也一併回歸, 她咽著行軍餅,本想摸出藥膏子來抹抹,卻發現今日這個士兵尤其妥帖。
力道適中,動作麻利, 迅速地處理了她左腿和手肘的傷,在抬手查看她眉骨傷口時, 龍可羨嗅到了股熟悉的味道,她鼻子發癢,偏頭避開了,說:「你,好聞。」
說完就有些懊惱,怎麼氣勁耗空,連講話也提不起勁兒,她又耷拉下腦袋,拽著枯草不講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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