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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聞道在左前方百丈處吹響骨哨。
「弄醒,」阿勒額間覆著汗,腳下沒停,「有傷亡,那就是計羅磬還沒和她碰上,你留這裡,後進林子的兵力散開,先捕計羅磬。」
厲天還沒應,阿勒已經被潮霧吞沒了。
前方,聞道喊著:「可以啊!咱姑娘挺能幹,這遍地……」
話沒講完,阿勒朝他落了一眼,聞道自覺轉掉話題,提著長刀指了指前路:「腳步太多,指向不同方位,血跡蓋住了味道,小狗兒也沒招了。」
「散開。」阿勒蹲下身,目光巡過滿地狼藉,便起身朝左側走。
\"得嘞,公子您小心著點,有事兒吹哨,沒事兒也吹哨,我就在邊上。\"聞道叼著哨往右側去。
越往深里走,霧色越濃,叢林的局部在方寸之間才盡數展現出來,阿勒不能出錯,每一步都走得又快又穩,細犬跳過一截橫斷的枯樹,忽地弓起背,盯向前方,「嗚嚕嗚嚕」低叫起來。
***
龍可羨用刀撐住身體,血珠沿著右臂滾落,在抬頭時擋住側劈過來的長刀,僅僅一瞬就站了起來。
當疲憊困餓達到某個臨界點,求生的本能壓過一切,使得她在潛意識裡拋棄了負面的部分,再起身時只覺得熱,暖烘烘的,渾身像有使不完的力氣。
仿佛肚子裡燃著團火,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在燒,薄刃碰擊的剎那,對方的刀就滑了出去,龍可羨低下頭,鼻腔里緩緩凝出滴血。
嘀嗒,嘀嗒。
追兵越來越多,倒下一個,堵上三個,他們是成隊打配合,沒人敢與她單打獨鬥,。
船上蹦來躥去,一門心思逃跑,又屢屢被逮回來的小孩兒像是變了個人,他們此前頂多認為她能跑,能折騰,有點力氣,僥倖弄死幾個人。但在場諸位誰不是屍山血海里滾出來的?他們都是為寇為匪的悍軍,沒人當真把她當個狠角兒!
但當她站在潮霧翻湧的叢林裡,柔軟的掌墊下伸出了利爪,照面間就奪走同伴的生命,再站在那兒,緩慢地舔舐利爪時,他們脊背在麻,拿刀的手在抖,「真他媽……邪門。」
隨著時間的推移,雙方陷入了僵局。
直到一張漁網兜頭罩下!
龍可羨眼前一花,反手劈開道縫,但網面太大,她一腳踹進了網格里,罩下來的部分立馬收緊,拖得她翻倒在地。
天旋地轉。
龍可羨被拖出數丈遠,長劍脫手,她不想戳死自己。緊跟著兩道長槍迎面刺來,她看到銅錢在翻滾間跌落在地,叢林,濃霧,枝杈,通通在眼裡扭曲變形。
這一刻,她還不認為自己會死。
直到濃霧之外爆出音浪,犬吠,鳥鳴簇著那兩道短箭彈射的聲響,扎紮實實地進入耳里,那兩道長槍連帶人被釘死在了樹幹上。
「 左右回陣,帶到外沿,我要活口,鳴哨。」阿勒扔掉臂弩,抽出背後長刀,踩著斷臂殘肢向前壓進。
龍可羨翻回去,撿回了銅錢,把它擱在髒乎乎的手心裡。
下一刻,整個身子被撈起,所有的威脅感不安感彷徨感伴隨著漁網,被盡數剝離,取而代之的是個濕漉漉的懷抱。
她覺得自己可能死了。
已經出現幻覺了,筋骨軟掉,精氣神塌掉,只有眼睛還貪婪地看著這個人。
一寸寸地描摹,從他棱岸的眉骨,通紅的眼眶,滑到鼻樑,再以下頜收尾,她記不起來這個人,只是覺得熟悉,熟悉里又有些異樣,仿佛他不該帶著這麼沉,這麼後怕的神情,他該是有點兒銳的,有點兒欠的,恣肆狡猾的,事事都要處在掌控地位的,誰呢?
他在發抖。
龍可羨閉了閉眼,她也在發抖。
「龍可羨。」
他低聲喊。
「龍可羨。」
臉頰滑過滴什麼,熱熱的。
第78章 誅困獸
天還沒亮, 厲天守在正屋外,掛上了風燈,一身泥污血漬剛拾掇乾淨, 看屋裡屋外人來來往往, 人影交錯疊在鏤花門板上。
只有屋裡那道身影一動不動。
手肘抵著膝, 沉沉坐著, 薄甲剛卸下來,臂間還有護腕壓出的紅痕, 風燈的影子在他肩臂滑動,人還是這個人,魂還沒回來。
侍女打簾出來,抱著身破破爛爛沾滿血污的衣裳。
「公子。」厲天立刻探頭,輕聲提醒。
阿勒踩著尾音, 已經進了裡屋。
大夫正在提筆寫方子,看著那一臉沉色, 開門見山就說:「傷勢倒是不重, 左腳那處仔細著點就成, 七日內不要下床……你別這副燒心燒肺的樣子,給誰看呢!」
阿勒徑直折過屏風:「她就那麼點兒大, 身板還沒一把弓重,吹兩口氣就要倒了, 刀槍箭雨里滾過來,渾身都是窟窿,你給我講她傷不重。」
哪兒來的窟窿?大夫淡淡翻起個白眼,頭都沒抬:「看著駭人, 多是些皮外傷罷了。」
阿勒往裡看了眼,簾帳垂下來, 看不清裡邊人,他說:「皮外傷便不是傷?她那小胳膊小腿,平時蹭破點油皮都要黏著人不撒手,如今渾身上下都找不出塊好肉。」
筆尖斜斜滑出紙面,大夫震驚道:「你講的哪位?若是裡邊躺著的那個,人在計羅磬手裡三逃三戰,把整船西南蠻子折騰得心力交瘁,在那荒島霧林里身陷囹圄,還能以一當十絕地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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