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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阿勒坐在桌邊,保持姿勢沒動,神情溫和,但眼裡發沉,方才有一會兒,他差點以為露個小臂就要嚇跑姑娘家了。
說來,他後背還橫著一大片細碎的傷口,但他很聰明,知道絕對沒有讓剛認識不久的姑娘觸摸他整片後背的道理,更別提要細緻地清洗傷口、上藥,這不是自找打麼。
得寸只能進尺,進尺後才能盤算著再進一丈。
昨夜已經是借事冒進,在龍可羨唇齒間孟浪了一回,緩了半年的渴,今日就不好壓太緊。
張弛有度,才是狩獵之道。
「方才堆火燃煙時,在路上順手采的藥,」龍可羨一層層打開布包,嗅了嗅,「能止血消腫,促傷癒合,你試試麼?」
「如此甚好,龍姑娘費心了。」阿勒露出笑,一副任她擺布的樣子。
「你信我嗎。」龍可羨訝異,不為別的,用藥是極其隱秘的事兒,若是她揀錯了草藥,或是摻了些別的毒草,阿勒少說也要脫層皮。
她自己體質特殊,不懼五毒,沒有這層顧忌,但不代表別人也是如此。
「自然。」阿勒頷首,將手往前伸。
龍可羨沒再說什麼,五指合攏,草藥被布包裹著,在掌心裡擠壓碾磨,片刻後,墨綠色的藥汁順著指尖滴落,她擠出稍許,略洗了洗傷口表層。
藥泥沾上去的一剎,阿勒的小臂便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他沒料到這草汁這麼夠勁兒,簡直像藥蟲子,順著傷口,直往肉里挖鑿,要挖到骨頭縫裡去也似。
「痛嗎?」龍可羨手也跟著抖了一下。
結果藥汁湧出,阿勒唇間一下子就發白了,他咬著牙:「不痛……」
口中說著不痛,聲線都抖了,額上青筋迸露,鬢髮也濕了一層,逞強的小可憐。龍可羨慎重其事地叮囑:「痛要講的。」
隨後頓了頓,放柔聲音,「不要逞強,我給你吹吹。」
我給你吹吹。
阿勒冷汗涔涔,不知還有這等好事,痛感當即去了三分,還沒忘維持著方才的聲調,顫顫道:「那就有勞了。」
腳尖勾來椅子,龍可羨坐在他身前,低頭下去,輕輕呼了口氣。
那氣息微涼,卻吹得阿勒口乾舌燥,哪裡還記得痛,另一隻手伏於膝上用力掐著掌心,才能忍住不當場把龍可羨帶進懷裡。
不,帶進那毛絨絨的九尾貓里。
「還痛嗎?」龍可羨抬起眼睛。
「……」阿勒垂首看她,把良心丟到九霄雲外,頷首,低聲道,「痛的。」
龍可羨卻說:「那忍忍啊。」
「?」
阿勒還沒反應過來,龍可羨「吧唧」一下,已經把成團的藥泥全部敷上了傷口,低頭下去,又給吹吹。
「這便好啦。」
阿勒汗如雨下,已經說不出話來。
***
等船來的時間裡,龍可羨不急。
阿勒當真是個很好的同住夥伴,龍可羨衣食住行,目之所及的瑣碎處都能見到他的影子。
余蔚也喜歡包圓她身邊大小事,但阿勒和她又有些不一樣。前者是大包大攬,後者是留有餘地。
沒有意外地,兩人相當和平地在島上過了幾日。
除開睡前,龍可羨大多時候很安靜,待在屋裡,抱著那把斷劍可以玩一天,偶爾也會在島上瘋跑,走時一聲不吭,回來便會給阿勒帶搗碎的草藥和可口多汁的果子。
阿勒也不急,更不擔心找不著人,因為待到飯點,龍可羨必然準時出現在堂屋,握著筷子,端端正正坐在桌旁等待。
第三日傍晚,他們等來了那張飛魚金寶帆。
小島沿岸水淺,沒有能停泊葫蘆船的碼頭,葫蘆船還在海上緩慢前行,遠看像座巍巍的山巒。
船員乘坐舢板上島,已經看不出遭遇突襲的狼狽,對著冊子核實過身份後,看著阿勒面露難色:「船牌所記,與您一道同行的是姓余的姑娘,這位……」
阿勒就站在龍可羨身後兩步遠,船員把他看了又看,這人身上有種氣度,跟那些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不同,沒那麼浮於表面的驕矜,反而看起來挺客氣,挺好相處。
但船員在風浪里接待過形形色色的人,這人讓他直覺危險,就像這片海,平靜時美得攝人心魄,發怒時也能吞天捲地,全憑心情。
龍可羨確實沒想過這茬兒,但很好解決,她往袖袋裡摸了摸,繞過乾癟的錢袋,掏出一塊質料上乘的白玉,是男子常佩的款式:「有這個,能成嗎?」
船員立刻收了打量的心思,側身讓出了位置。
和他折身而過時,龍可羨突然停下來,嚴肅地看著船員:「三十不到,氣勁虧損得像花甲之齡,若想長些壽數,就要少思淫/邪。」
阿勒想起點兒不堪回首的往事,拍拍船員肩膀:「聽她的。」
船員:「?」
你大爺的。
***
船行平穩,艙內小爐滾水,臨窗支著一張桌案。
「比之前的船艙寬敞。」龍可羨摩挲著白玉,「我是在王都上的葫蘆船,南下時住的船艙只有麻雀盒子大。」
阿勒很淡地應了一聲。
艙里有床也有榻,船戶只給他們安排了一間艙室。阿勒自覺地走到榻邊,道:「你睡床。」
那張榻看著就不夠長,阿勒躺上去,說不定還得垂一截小腿在榻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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