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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恆不得已撂下劍,斂去一身寒意,單手僵硬地摟了摟群玉肩膀,像哄小孩那樣輕拍兩下,緩緩安慰道:
「有我在,別怕。」
第九章
盡情哭了一通,群玉混亂的大腦變得清醒不少。
陸恆胸口衣襟被她弄濕一片,她吸了吸鼻子,用還能動的那隻手,從腰間摸出一條手帕,默默揩掉了沾在陸恆衣服上的鼻涕。
「妖怪好嚇人。」群玉虛弱地說,「她想帶我走,但我掙扎得厲害,她許是受了傷,嫌我累贅,把我拎起來之後又扔在了地上……嗚嗚,我手臂都砸脫臼了。」
楚楚可憐的少女飲泣低語,任誰也想不到,是她把妖怪咬得魂飛膽喪,才間接害自己摔折了手。
群玉正擠著眼淚,一隻大手忽然落到她肩上,一按,一接,她還來不及呼痛,錯位的骨骼便回歸原位。
「是否好些了?」陸恆溫聲問。
群玉點點頭,想嘗試站起來,然而腿腳仍是酸軟,剛才吞食妖怪又消耗了太多法力,導致頭暈目眩,稍微動一下就疲乏得很。
陸恆見狀,將劍別在腰間,背對著她屈膝,讓她趴到他背上。
群玉乖乖伏上去,鼻尖嗅到一股極淡的夜息草清香,像清晨薄霧彌散後空靈的山風,沁涼澄淨,聞著叫人忍不住想要湊近……
「那狐妖就是從這裡逃走了?」陸恆背著群玉走到洞開的窗前,低聲問。
「啊……對。」群玉瑟縮了下,半張臉埋在陸恆寬闊的肩後,似是不願回想,輕聲催促道,「咱們快離開這兒吧。」
陸恆點頭。臨走前,他無聲掃望了眼這間破敗房間。
沒有丁點血跡,妖氣也寥落盡無。
太乾淨了。
好似那狐妖負傷離開前,還抽空清理了自己的痕跡。
收回目光,陸恆背著群玉往大門方向走去。
沒走多遠,他腳步忽然放慢,低聲說:「群玉姑娘,前邊有些血腥,你最好閉上眼。」
群玉應了聲,心說我剛生吃了只妖怪,還有更血腥的嗎……
轉過一彎,堂前景象映入眼帘,她整個人猛地僵直了下。
整片廳堂,血肉橫飛,屍塊倚疊如山,宛若人間,哦不,妖間煉獄。
顏色各異的妖血四處噴濺,鋪天蓋地,讓人幾乎看不出廳堂中家具原本的顏色。這兒一隻斷頭,那兒一隻斷掌,臟腑四散,肝腦迤邐,唯一一具較為完整的狸妖屍身也傷痕累累,激凸的雙眼寫滿驚恐,慘烈得叫人不敢多看一眼。
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群玉手腳發寒,差一點就要從陸恆背上跳下來,連滾帶爬地能逃多遠逃多遠。
這……簡直是虐殺。
群玉不敢再抱著陸恆肩膀,誰知當她身軀略微滑下來一點,陸恆墊在她腿窩的手便輕輕發力,像對待一團棉花般,溫柔地將她捧高了些。
至於滿室腥穢,他仿若熟視無睹。
群玉再度趴回陸恆肩窩。
她眨了眨眼,下巴輕磕在他骨肉修勻的肩膀,忽然又沒那麼怕了。
這些妖怪作惡多端,罪孽深重,活該被殺千刀。陸公子將他們亂劍砍碎,救我於水火,是替天行道之舉!完全不損他溫文爾雅的君子風度!
群玉很快修理好心情,復又抱住陸恆脖頸,隨他離開廳堂。
即將踏出院門,群玉餘光瞥見一物,忽地叫停陸恆:「陸公子,你看那邊。」
道路西側荒草地上,一尊純黑大鼎孑立於蔥蘢陰翳下,夜色中宛如巨獸獠口,泛著森森詭氣。
陸恆頓足,不等他問,群玉便倒豆子道:「我聽那群妖怪說,今夜子時他們要集體練一邪功,八隻妖怪代表八個卦象,在無月之夜圍繞一妖族至寶同時修習一心法,就能妖力暴增!這尊鼎周圍正好畫了八卦圖,一定就是他們說的妖族至寶!」
她說得義憤填膺,原以為陸恆聽完便會一劍劈爛那鼎,誰知他只輕輕「嗯」了聲,然後便側過頭說:
「你深夜未歸,家人一定寢食難安,我先送你回家。」
思及家人,群玉頓時焦急,催著陸恆踏出院落後,她才反應過來:
陸公子剛才是在轉移話題嗎?
回眸望了眼身後黑洞洞的院門,早已看不見那尊幽深的鼎。群玉不禁思索,陸公子如此平靜,應是對她所說的事早已知曉。或許,阻止那些妖怪修煉邪功就是他來到豐安鎮的目的。
至於為什麼不儘快毀掉那個妖族至寶……群玉看過無數傳奇話本的腦子很快有了思路:畢竟是至寶,絕非能輕易毀壞之物,陸公子也許嘗試過,但是失敗了。
可他表現得如此雲淡風輕,好像故意對那尊鼎視若無睹一樣。
直覺告訴群玉,這尊鼎於陸恆而言,還有別的用處。
他是除妖師,追蹤的無非是妖怪作亂之事,這鼎背後不知還牽扯著什麼……
群玉體內,狐妖雜亂的靈力還未消化透徹,她腦子仍有些暈,懶得往下想了。
既然陸恆轉移話題,便是不願將她牽扯進來。誰讓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小弱女子呢?
弱女子軟軟伏在陸恆肩上,打了個又餓又飽的嗝。
路上,群玉怕嚇到爹娘,從此再也不讓她出門,便和陸恆串供,到時要說她是去附近山林亂逛的時候迷了路又崴了腳,這才沒能及時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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