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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恆將寫好的紙頁交給她,話鋒忽而一轉,
「我可否拿這些鍊氣法訣,與你交換一些東西?」
……
群玉的笑容驀地凝固。
也是,殺完妖怪第一時間就問苦主要錢的人,哪有什麼不求回報,一切都是別有所圖。
「公子想要什麼?」
群玉記得他想買的草藥爹娘已免費贈他了。
陸恆少有地露出一絲窘然:
「能否換些米麵,再借你家廚房一用?」
群玉聽罷,愣了愣。
米麵倒好說,家裡雖窮,麵缸好歹充足,送他一些也無妨。
至於借廚房……
群玉:「公子若缺乾糧,可以等我娘醒來,讓她幫你烙些饢餅。」
陸恆搖頭:「不必勞煩令堂,我自己來。」
群玉:「不勞煩,橫豎我娘晨起也要給我們做飯,多烙幾張餅的事。」
陸恆:「若借廚房予我用,我也可以把你們的飯做了。」
群玉:?
等一下……
「公子為何非借我家廚房不可?」群玉品出一絲不對勁。
「姑娘為何執意不肯借廚房我用?」陸恆也品出一絲不對勁。
群玉聳聳肩,領著陸恆來到廚房門口,抬手掀開掩在門前的布簾,讓陸恆往門棱上看。
只見雜木質地的粗糙表面上,深深劈刻著八個大字,字跡之潦草剛硬,宛若龍蛇亂舞、鬼斧神工,回鋒折轉間縈繞著肉眼可見的血雨腥風,顯示出刻字之人勃然的憤怒——
男子與驢不得入內。
陸恆:???
「男人只會炸了廚房。」群玉複述其母原話。
「你也這般想?」陸恆猜到這不是二八年華少女會發出的怨懟,「這是偏見。」
「我不知道。」
群玉仰頭望天,目光呆滯,不期望見她娘在牆面辟出的龕台,供奉的是她昨日錯認的鎮星仙君,
「但是看在你送我糖糕吃的份上,我願意給你一次機會。」
……
「別害我被砍,謝謝。」
第六章
許家廚房寬不過三丈,泥土與石塊壘作的灶台橫臥中央,角落擺放竹籃和陶罐陶缸,雖然簡陋,卻很乾淨整潔。
陸恆步入其間,高挑峻拔的身姿立於灶後,襯得廚房更為矮小|逼仄。
翻找出食材和用具,陶罐里有現成的麵團,陸恆試了試軟硬,不著一言將它扔進面盆,加溫水和乾麵粉,重新醒面。
群玉站在灶前觀摩,或說是監督,防止他像爹和哥哥一樣,燒個水都能炸掉半邊廚房。
「公子以前常下廚嗎?」群玉忍不住問。
陸恆想了想,眸光有些恍惚:「上次下廚,已是七年前的事了。」
七年前……
現在把他從廚房裡拖出來還來得及嗎?
群玉嘆了口氣,又走近些,脖子伸長去看面盆。
陸恆醒完面,將麵團拿到案板上揉,群玉的目光便跟過去,一刻不離,像個風箏。
七年前,故鄉老宅里,也曾有幾雙天真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著他做飯,間或問他今天有什麼好吃的?幾時能做完呀?……
那時,他白天在鋪子裡幫工做糖餅,晚上回家下廚做飯,平生夢想有二,一是做糖餅師傅,繼承陸家的糖餅鋪子,二是做酒肆大廚,年輕時做飯,年老後出書,書名他都想好了,就叫《陸氏食單,好吃不貴》。
可惜命運弄人,他走上的這條路已無法回頭,曾經的夢想,永遠只能是愛好了。
群玉不知陸恆心中所想,只見他垂眸擀麵餅,一杖一個巴掌大的圓餅,每個都極圓潤,大小分毫不差,群玉有點看呆了。
她家常用鐵鏊烙餅,沒想到陸恆用鐵鏊也熟練,她家沒有平底鏟,他便用鍋鏟,先起火預熱,鏊上抹油,然後抓一把胡麻,均勻撒在熱油上,群玉不敢眨眼,就見他神色淡淡,忽然一鍋鏟拍到了胡麻上。
群玉直接看傻了。
這是什麼功力!不需要事先搗杵,一鏟子下去,底下的胡麻瞬間粉碎,精華毫無流失凝練成油,空氣中立刻瀰漫出濃郁新鮮的胡麻油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將餅放到鐵鏊上,他問群玉家中是否有鮮椿葉。
許家採藥,這種常見香草自然不會少,群玉匆匆取了回來,就見陸恆已經備好一碗調料,隨後洗淨椿葉,掐芽剪得細碎,拌進調料中。
之後便是群玉從未見過的攤餅手法,胡麻壓油油更香,一層一層反覆烙煎,行雲流水,澆上椿葉等調料之後更是芳香四溢。餅皮漸漸變得酥脆,卻一個疙瘩都沒起,如此完整漂亮的烙餅,群玉在夢裡都沒見過。
胡麻油香、椿葉香和淡淡的焦香交融薈萃,瀰漫在廚房每個角落,甚至飄向不遠處的內室,溜進並不嚴實的門縫。
卯時初,李慧娘睜開眼,懵了片刻,突然推醒身旁呼呼大睡的丈夫。
過了會兒,向來在卯時末醒的芝兒也睜開了眼。
又過了會兒,往日不到辰時絕對醒不過來的茂兒也猛地從榻上坐起。
來不及舀水擦洗,他趿著鞋匆匆趕到堂前,撞見爹娘和兩個妹妹圍坐桌邊,脖子伸得老長,仿佛在翹首期盼著什麼。
他看向廚房,不經意瞥見門棱上那行「男子與驢不得入內」已經被誰心照不宣地拿紙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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