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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神族全族泯滅,他也還是九重太子,神族的顏面與骨氣不能丟,哪怕是去赴死,也要體面從容。
然而就在他準備離開之時,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隨即,從腰間的玉帶上解下了系在上面那塊墨玉質地的龍形環佩,悄無聲息地放到了月鎏金的枕畔。
記得,她初去九重天時,無意間看到過這枚玉佩,想要,他沒給。
那時的她似乎什麼都想要,看見一件東西就問他要一件東西,不給就生氣,就發脾氣。
起初他覺得她是妖性野蠻,貪念橫生,後來才逐漸明白,她只是對這個世界有好奇、有探究,但初時成人之時卻沒有被好好地對待,被虐待出了尖銳的性格,所以才會如此的蠻橫。
她已經吃了很多了的苦了,不應該再吃更多的苦。
是他對不起她。
宸宴放下了那枚龍形墨玉,本是想再輕撫一下她的臉頰,卻在抬手的那一刻驟然收回了手臂……何必呢,再多耽誤一刻鐘,他可能就不想走了。
因為他現在,已經不太想死了,他終於在這世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繁華與念想。
可這凡塵萬事,都不能夠如他所願。
宸宴強忍下了滿心的不舍,長嘆口氣,果斷轉身,離開了她的寢殿,出門後便化為了一條黑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梧桐山。
地魔眼幾乎已經處於全開狀態,其中冒出的邪祟之氣已經瀰漫了整個凡界,遮天蔽日,吞滅山河。
他化為了人形,如同往日裡每天清晨的常規打坐一般,從容不迫地盤起了雙膝,端坐在了那顆高聳出地面的地魔眼的烏黑眼珠之上,抬起雙臂,十指靈活結印,逐漸消散了自己的身與靈。
他要用自己的半幅神骨與一身肉靈,徹底淨化地魔眼。
他本以為,自己在臨終之前,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哪知就在他神形俱散的那一刻,她竟手持聽風朝著他飛撲了過來,眉目猙獰歇斯底里,臉上掛滿了悲痛的血淚。
但那時的他已經聽不到她的嘶吼了。
他張開了雙唇,本是想對她說「抱歉」,然而開口,說得卻是:「別哭……」
她一哭,他就心疼。
他虧欠她太多。
最大的虧欠,便是引她入世。
他不該渡她成人。成人之路,太苦。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統統都要體驗過一遍不可。
是人都有慈悲之心,這世間有萬種慈悲,但在慈悲心腸生出的那一刻,最先悲的,卻是自己。
所以,在臨終之時,他滿心想得都是,如有來生,自己一定好好地補償她。
然而當他再度睜眼看到這個世界之時,卻將自己與她之間的那些前塵羈絆忘了個一乾二淨。
他忘了萬竹山的山頂小院,忘了斷崖海中的白龍洞,也忘了梧桐山的七彩湖,忘記了他們之間的種種過往。
他有了嶄新的身份,有了新名字,徹底與前塵告別。他還總不願意承認,自己就是宸宴,總是傷她的心。
直到那一杯相思酒入肚,他才重新想起來,他曾經不是那樣連名帶姓地呼喊她的,而是親昵的喊她——
「阿金。」
月鎏金愣住了。
趙小銘也愣住了。
梁別宴淚流滿面,肝腸寸斷。
相思坊的員工們卻早已對此習以為常,並相當之敬業,早就守在一旁的薛掌柜立即舉杯上前,分分鐘就接滿了一杯新鮮出爐的相思淚,然後,朝著他們老闆娘比了個OK——這單生意,回本!
趙小銘倒吸了一口冷氣,轉頭看著他姥:「天吶!這酒,真的很針對戀愛腦,勁兒也太大了吧!」
對文學有著超高研究的馬走田弱弱地接了句:「這要是拿到外面的市場上去販賣,得激發出多少文學者的創作靈感啊!」
趙小銘:「……」財,出去之後,考個文學博士吧,我供你。
唯獨枕著旺財的小惡魔寶對一切都毫無察覺,始終睡得香甜,還在睡夢中砸吧砸吧了小嘴巴。
月鎏金卻始終面無表情地沉默著,緊攥著拳頭,盯著宸宴看了許久,然後,認認真真地問了他一聲:「你都想起來了?」
梁別宴淚流不止,心如刀絞,滿目皆是心疼與愧疚:「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對不起阿金,對……」
啪!
狠狠一巴掌,直接就抽上臉了!
直接給梁別宴抽懵了。
趙小銘也懵了,呆如木雞地看著他姥爺那半張瞬間紅腫的臉頰,心想:難不成、我姥是想通過這種簡樸直接的方式,扇醒我姥爺的戀愛腦麼?
誰知下一秒,月鎏金反手又是一巴掌,又狠狠地給了梁別宴另外半邊臉一巴掌,然後,伸手指著他的鼻尖,面色鐵青咬牙切齒:「本尊一直等著今天呢,從現在開始,咱倆恩斷義絕,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要是再敢纏著我,休怪本尊殺你無情!」
梁別宴:「……」怎麼又開始恩斷義絕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跟我斷個沒完了是吧?
趙小銘心裡想的則是:完蛋,我媽這次真要成單親小孩兒了,而我,還是幸福的雙親……誒?不對啊,我爸還沒找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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