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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慈悲,殺人如麻也沒有感觸;懂得慈悲,每結束一條性命,都是一遍靈魂上的凌遲。
「你、你和諦翎,做了交易?」梁別宴的嗓音顫抖而嘶啞,心如刀絞,甚至已經分辨不清這種悲慟感是來自於自己的內心還是來自於宸宴的靈魂,「你替他殺人,他助我重生?」
月鎏金無法否認,苦笑一聲:「你渡我成人,又是我女兒的父親,我總不能任由你灰飛煙滅吧?諦翎說他懂得招魂之術,只要我能夠拿回你散落在仙界的那半副神骨,他就能讓你重生……為了我自己,也為了女兒,哪怕希望再渺茫,我也得試試。」
梁別宴用力地咬了咬牙,卻依舊沒能克制住語氣中的悲怒與心疼:「他為何要讓你這麼做?那半副神骨、不在尊芙手中?」
月鎏金嘆息一聲:「尊芙背後有八大世家。上神之骨是稀世寶物,握於手中便可引來天道庇佑,保家宅安和,仕途坦蕩。尊芙為了籠絡八家勢力,將你的那半副神骨分作了八份,製成了八種骨器,分賜給了八家的族長。而那八族勢力,也正是諦翎奪權之路上的最大障礙。」
梁別宴的喉間開始發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所以,你替他,殺光了、八大世家的所有人?」
月鎏金沉默許久,長嘆一口氣:「無論有沒有慈悲之心,結果的性命多了,也都會麻木,但也不能算是我替諦翎殺人,應該算是我們合作,因為我們的利益一致,那八大世家的人一日不死,諦翎一日無法坐穩仙帝之位,我的女兒也一日不得安寧。
尊芙想要弒神改變天道,所以才開啟了地魔眼逼你以身殉道,但你死後,天道卻不曾被改變,時日一長,自然會有人懷疑你有後嗣,我不可能給我的女兒留下隱患。起初,我也不想和諦翎合作,我想自己找辦法助你重生,但我無法阻攔世道的變遷,踏天教日益式微,各路仇家全都在追殺我,我的教眾死的死傷的傷,最終留在我身邊的只有一位右護法,但他卻為了保護我和我的女兒死在了仙兵的刀下,最後我被諦翎派來的仙兵捉去了,關進了天牢里。我以為諦翎會殺掉我和我的女兒,但他卻沒有殺我,而是提出了那樁交易,我無法拒絕,不然我和女兒都會死……就算是,不為了復活你,我也要替女兒殺光那八大世家的人,不然他們遲早會來殺我的女兒。」
人心是貪婪的,八大世家的人更是。
在那種金戈鐵馬的動盪時代,人人都想弒神,想借神骨獲得天道的庇佑,桐桐妖神混血的身份若是被發現,一定會引來無數人的覬覦與謀害。以八大世家為首的舊勢力必定會首當其衝。
只有徹底消滅掉屠神派的舊勢力,才能扶持起新勢力。
以諦翎為首的新勢力需要維持光明磊落的名聲,只能選取一種道貌岸然的方式消滅掉舊勢力,不然則會背負心狠手辣、趕盡殺絕的罵名;而她則需要保全自己的女兒,所以,他們達成了合作。她接受了諦翎的條件,隱姓埋名成為了殺神,變成了諦翎背後的那把刀,暗中替他殺人,替他結果掉所有的隱患,奪回了八件骨器。
諦翎也確實是凡人修道者中的龍鳳之才,神通廣大,為宸宴塑了一副玉骨,將那八件骨器變成了骨髓,置於了玉骨中,做招魂之陣助他重生。
但是,她卻沒能等到宸宴回來。與郁滄一戰,本應當是她的最後一項任務,只要除掉郁滄,她和女兒就能高枕無憂了,只需要靜待愛人回來就好。然而天卻不遂人願,她和郁滄兩敗俱傷,郁滄身死,她被封印在玉中千年,再度出世之時,已經是滄海桑田。女兒怨她,愛人不記得她,唯有一個傻呵呵的小外孫兒願意親近她。
「可能是我傻,總是執著於過往,所以、才總是把你當做宸宴。」月鎏金的口中已經泛起了苦味,滿目無奈地看著梁別宴,言語間盡顯酸澀,「我也知曉,重生一世歸來,不可能再是故人,但我總是不願意承認。宸宴對於那段過往無怨無悔,我亦然是無怨無悔。這世間人人都苦,我們卻是彼此命運中那唯一的一點甜。他也是自我能夠化身為人型以來,第一個願意真心待我的人,是師是友也是愛人,所以我沒辦法和過往一刀兩斷,我只能固執地將你當作宸宴,自我欺騙說,他終於回來了。你可能會覺得我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但是懇請你能夠看在你這條命是我豁出性命換來的份上,能夠多體諒我一下,我真的,很想他。」
說完,也不等梁別宴再開口,月鎏金就起身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諾大的客廳內空空蕩蕩,梁別宴如同木頭一樣呆滯,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腦海中一直浮現著她離去時的那副失魂落魄的神色。
一場自揭傷疤式的談話。
他糾結於自己的身份到底是誰,她向他展示了自己血淋淋的過往,請求他不要再糾結。
他們似乎,都鑽在了牛角尖里。
皆因那段喪失的記憶。
明明是最重要的東西,他卻一點都記不得了……梁別宴獨自一人呆坐了許久,直至窗外的天色泛起了魚肚白,他才起身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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