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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過去,市政大喇叭在各處響起,要大家原定不動,靜待通知。
災禍來得猝不及防,受驚的人不在少數,啜泣聲遍地都是。
人們堪堪平緩過來,睜眼看到到處都是創傷的痕跡,一直想炸毀的公司高樓牆面開裂了,剛貸款的房屋倒了……
姜晚努力壓抑自己的神力,她捂了耳朵,沒有用,阻擋不住四面八方湧來的祈願聲,強而有力的聲音穿透她的耳朵,直擊她的心臟,狠狠撞在最軟的肉上。
胃酸反上來,嘔的她嗆咳不停。
有一隻皺巴的手伸到她眼前,遞上一條疊得四方乾淨的手帕。
姜晚順著手帕遞來的方向抬頭。
手帕的主人是一個六十來歲或許更老一些的奶奶,眉目慈祥,並不驚慌害怕,彎著眉眼,耐心地用她有些粗糙的手心揉了揉姜晚的發。
「別怕孩子,會沒事的。」
姜晚盯著她的眼,那雙眸子溫暖,有光,帶著心疼,卻令人安心,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力量感,很震撼人心。
眼角有淚珠滑下來,滴落在手背上。
滾燙的,不同於她從前的所有淚珠。
這究竟是什麼情愫?
姜晚呆愣地看著手背,想不明白。
她對感情一向遲鈍,連哭也是。
孟婆熬湯缺引子,自己哭不出來,地府上下都被抓壯丁,只有她的淚水不合格。
孟婆說她那淚花還沒鬼差累哭的有成分含量。
她問姜淮那是什麼意思。
姜淮說,人有七情六慾,縱使努力藏匿,也能透過眼睛觀察到細微,眼淚中所含的情緒更不會騙人。
老奶奶抓著帕子,抖著手,仔仔細細地給她擦淚水。
口中還輕聲細語地安慰著:「沒事,一切都會過去的,會好的。」
在勸慰她,也像在勸慰自己。
有小孩子掙脫了父母的手,一跑一跳地湊過來,小手捧著她的臉,小粗指頭戳在她臉上,戳出一個笑窩來。
小孩童還是純真年紀,還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的森冷陰氣,卻沒半點害怕。從衣服前面的小兜里摸了好久,摸出來兩顆糖,數吧數吧,一顆放在小手心裡,一個塞到姜晚手裡。
「吃糖,姐姐吃糖,甜,高興。」
小小的人兒話還說不清楚,含含糊糊的,軟糯的聲音,眨巴著大眼。
眼底是溫婉泉水細流的純善,天真,無憂,好奇,和關心。
姜晚攤開手心,是顆大白兔奶糖,很輕,又似有千擔重。
抱著膝蓋蹲在角落的一個白領,抹了眼淚站起來,從包里翻出一個飯糰塞進她的懷裡。
飯糰已經冷了,包裝也很簡陋,一眼就知道是家庭工坊手作。
這或許是她今天的午餐。
「吃飽了才有力氣活著,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白領小姑娘咽下淚,哭過後聲音嘶啞,卻是打不倒的頑強自信。
安慰別人,也是在不斷重複著安慰自己不安的內心。
姜晚下意識去對她的眼。
那雙眼裡是飽受生活的苦楚,有不甘,有委屈,有嚮往,有希望,有光。
耳邊湧來的祈願聲似乎在這一刻不再嘈雜,姜晚能清楚分辨每一句在祈求什麼,能感受到每一位祈願者內心的力量。
或許世上還有很多很多無法想像的惡人,可也總有希望與溫情在。
有警衛從八方逆行趕來維持秩序,照顧傷患,有自願站出來幫忙的志願者,有自發成小隊照顧弱小的大家長……
姜晚仿佛看到了當年穿梭在災禍之間,維持人間秩序的兄長、父親,他們的背影高大魁梧,所及之處帶去了安全感和希望的光。
幻覺不過兩秒又消失不見了,高大的身影在空中渙散成點點光影,飄散在人間各處。
姜晚堵塞著煩悶的心被不知明的情愫鑿開了一個口子。
她大口呼吸著,手掌摁著心口的位置,那顆心臟跳動著,強烈的,在回應四面八方湧來的訴求。
*
城隍爺東忙西忙的處理公務,消息在衣兜里震了又震,氣得他破口大罵。
「到底是哪個挨千刀的,開會不知道關靜音嗎!」
底下的鬼差面面相覷後低下腦袋,不敢吱聲。
他們哪敢遺忘啊,在這關口誰想惹上頭不高興不是找死嗎。
「大人,您的……」白芋無常眼眯成彎橋,詭異又諂媚地搓手笑著。
城隍爺瞪了眼他,眼神警告他老實。
「大人,真是您的。」白芋努努嘴。
城隍爺這才從袖口裡摸出自己的手機,一瞧,還真是他的。
消息又震了震,震得他掌心酥麻,恍如大夢。
白芋見他呆了,湊上去瞧,眼睛一下圓亮起來,捂著嘴巴不敢置信。
手機屏幕上的消息顯示。
【姜晚:緊急部署最新規劃表/】
【姜晚:城西怎麼回事,又讓鬼跑了,牢是bug嗎,一天到晚修不好】
【姜晚:城南有病啊,讓你們修復各處封印,沒讓你們封死】
【姜晚:城東又怎麼回事,死了嗎,那麼多遊魂衝上街,無常呢】
……
字是小黑塊,可從眼睛裡瞧進去,自動變換成了聲音從耳朵里鑽出來。
一聲聲低壓的質問,不吼自威。
白芋抖著聲音,難以抑制激動:「是殿下嗎?殿下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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