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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爸爸媽媽來內地找我,就是為了叫我回家。我已經叫他們失望了一次,不能再讓他們失望第二次。人常說,樹高千丈,落葉歸根。內地,自始至終都不是我的根。」
「——當年,是我選錯了。」
第68章 願你有幸遇到那個人。
「你等等。」
鍾聞天突然開口道,許書銘卻覺得他們倆之間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他與鍾聞天擦肩而過,腳步稍稍停頓了一下,回頭望去,只見圓頂燈的光撒在鍾聞天的臉上,讓他臉上所有不曾遮掩的情緒都纖毫畢現。
鍾聞天卻不給許書銘怔愣的時間,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就一把就抓住他的手腕。
許書銘下意識地就想掙脫,這個吃飯的時間點,他們這個地址雖然僻靜,但是也不是保證一定沒人會來。
萬一被人看見他和一個男人拉拉扯扯,保不定明天就有什麼流言傳出來。
雖然爸爸聽不見,但是許書銘不想在他們臨走的時候,還要背負莫須有的流言蜚語。
流言蜚語最能傷人,許書銘知之甚深。
他不由眉毛顰起,帶了一點怒意看向鍾聞天:「放手。」
鍾聞天卻仿佛沒聽見,他固執地不肯鬆手,反而露出比許書銘還要生氣的神情,聲音克制地道:「你要做一段了結的話,是不是也要聽一聽我的話?」
他沒給許書銘反駁的機會,緊接著道:「第一,你總是站在你的立場來揣測我的行為,你覺得我不明白你,但是你是不是就沒想過,是你沒給我了解你的機會,你何曾對我坦白過自己?從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把自己裝扮成完美情人,連生氣都不會有,我又怎麼來了解你?後來,我們重新相遇,你又自始至終,未曾對我袒露過真心。你的痛苦,你的絕望,你對我表露過嗎。你偶爾幾次的情緒失控,事後,我難道就沒替你著想過,然後選擇理解你嗎?」
許書銘掙扎的力道不由一松,他怔怔地面對著鍾聞天咄咄逼人的目光,鍾聞天深諳談判哲學,進一步緊逼道:「第二,我不贊同的行事風格,是出於我對你的擔心,我害怕你在我顧及不到的地方,受到傷害。至於你做得對不對,我並不想評判什麼,如果你覺得你報完仇,得到了心靈的解脫,那麼我也會替你高興。」
「第三,我今天來……並不想和你吵架,蔡倩妍之前做得事,我已經知道了。我能理解你對她的憤怒,但是我沒想到,你會行動的那麼迅速,都沒讓我反應的時間。你知道嗎,自從我和你在美國分手之後,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要怎麼樣做,才能讓你覺得我是個不錯的人,或者,我要做到什麼程度,你才能對我敞開心扉。告訴我你真實的想法。」
「從認識你的一開始,都是我在主動,我想認識你,想要看你開心的笑,想要你能夠無所負擔的依靠在我身邊,但是我沒有看到你給我的任何回應。你總是那麼被動,被動地接受我對你的好,被動的和我待在一起,即使我選擇別人,你都不會去爭取一下,只是鬆開手,遠遠離開。」
許書銘起先一直沒有言語,鍾聞天想來是要好好說道一通,聽到這兒,他已忍不下去,道:「鍾聞天,不必美化我們的關係。你一開始只是包養我,不是嗎?我當一個合格的金絲雀,又有什麼錯?」
「所以,你也是虛情假意而已,既然大家都是逢場作戲,那又何必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說自己選錯了呢?」鍾聞天聲音平靜地說。
「你!」許書銘竟沒發現鍾聞天的舌頭能這麼刻薄。
鍾聞天任許書銘看了一會兒,突然向前靠近一步,將自己與許書銘的距離拉得極近,許書銘對他驀然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憤恨。
他怎麼能那麼坦蕩?
「一開始的時候,我其實也很喜歡你的,但是你跟了我之後,原本新鮮的面孔,隨著你日復一日的溫柔順從,也變得與其他人沒有任何不同。」他看著許書銘,聲音平直地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以前就像現在的樣子,也許我們之間,就不會像後來發生的事那樣荒腔走板,完全脫離了掌控。」
「不可能的。」許書銘灼灼的目光直視著鍾聞天,他道:「你與我確定關係的時候,你的婚戒就戴在手上。」
他頓了頓,看到鍾聞天重新擰起眉毛,便笑著道:「我那時候好沒有安全感,你的人沒有安全感,是你的錢給我了我安全感。我有勇氣離開你的人,但是卻沒有勇氣離開你的錢。」
他掰開鍾聞天的手指,把手腕從他的手掌里抽出來,然後向後退了一步,道:「如果你在港島遇到我還在讀本科的我,我可能還有勇氣相信真愛,但是在國外半工半讀,實在窮到連一塊肥皂都要省著用的時候,我就沒有勇氣再相信愛情了。——你看,你想要的愛情,我身上從來沒有。這世上那麼多人,許書銘實在微不足道,鍾聞天,我不想再恨你了,你也放過我吧。」
許書銘說完,轉過身,直直地朝前方走去。他的步伐堅定,每一步都走得平穩而堅決,似乎身後再沒有什麼值得回頭的東西。
他將鍾聞天遠遠地甩在身後,前路漫漫,黑夜長伴在他的左右,以後不管他走得渾身泥濘,還是跌倒在地,他都要一個人前行了。
他沒有看到鍾聞天一直凝望著他的背影,直到看到他轉過彎,清瘦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里,都沒有把視線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