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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聽說了,對不起,沒有及時趕到。」鐘太太坐到許書銘身邊,和他一起隔著玻璃看著重症病房的許父。
許書銘看著她木然地搖頭,他沒有一絲一毫想說話的欲望。
鐘太太似乎很理解他,輕聲說:「我已經替你補交了住院費,你不用憂心。」
許書銘猛地扭頭看她,鐘太太對他的視線非常坦然:「我不是說過,你有事的話,可以來找我?我是誠心的,並不是隨口許諾。」
許書銘勉力地張張口,發現自己完全無話可說,最後只擠出來一句:「謝謝。」
鐘太太聽到他終於開口出聲,像是舒了一口氣,「你願意說話,就好多了。許伯父就你一個兒子,不要讓自己消沉,他很需要你的幫助,振作起來,書銘。」
許書銘聽了她的話,像是想到什麼,抬起眼睛,目光沉沉地直視她的眼睛。
「鐘太太,你找我有什麼事?」
鐘太太卻像是被他的口氣傷到了一般,神色一黯,垂頭道:「我為我之前的不當行為向你致歉,書銘我是來求你幫我的,但是你現在——」
許書銘聽到她提現在,不禁想起母親,眼睛一熱,不得不撇開頭,說:「鐘太太,我許書銘何德何能插手你的家事。你找錯人了,我已經答應我的母親,不日返港,再也不會來內地。」
這是母親生前最後一件要求他的事,他怎能不答應?
況且,是他以前做過的醜事才讓母親臉上蒙羞,因而千里迢迢來內地,尋他回家。
不是因為他,她和爸爸怎麼會招來這樣一場禍事?
都是他不對。
都是他的錯。
都是他——
鐘太太聽了他的話,臉上卻浮起一層混合著同情和欲言又止的古怪神色。她思量許久,才抬起頭對許書銘說:
「書銘,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是關於你許伯父和許伯母的,我想,我知道他們為什麼回來找你。」
許書銘驀地抬起臉,眼睛死死盯著她:「你說什麼?」
鐘太太被他看得心一跳,不得不移開視線,說:「我來之前,聽到袁楚川那邊的一些流言,他似乎非常不喜歡你。還記得聞天對你的幫助嗎?袁楚川知道後,不快了許久,還和聞天爭執了幾句。只是聞天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做錯的地方,袁楚川心有不甘,越發不願你留在內地,所以——」
「所以他找人告訴我的爸媽,我在內地曾經給鍾聞天包養的事,是嗎?」
鐘太太輕輕點頭。
許書銘看著她許久沒有說話,他眯起眼睛深深看著鐘太太,忽然湊近鐘太太的身邊,緊盯著她的眼睛,聲音平靜地道:
「鐘太太,我知道你要什麼,也知道你要我幹什麼。但是想要我為你辦事之前,你老實告訴我,你跟我爸媽的這次意外確實沒有一點點關係,是嗎?」
他的眼神冷得像海面下的冰川,鐘太太被他看得心都涼了半截,好半天才點點頭,說:
「沒有。」
「一點點都不能有,鐘太太。不然,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恨你,非常恨你。」
鐘太太下意識抿起嘴唇,再一次肯定地搖頭。
「書銘,我發誓,我向你發誓,我只是想要你幫我從袁楚川手裡搶回聞天,害人的事,我是不會做的。我也是有女兒的人,我怎麼那麼歹毒?」
許書銘靜靜地看著她,隔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點頭坐回去。他半垂著眼睛看著病房內的父親,纖長的睫毛烏黑,一簇一簇地垂落下來,在眼瞼下留下一小片鴉青的陰影,遮住他眼裡所有的情緒。
他沉默片刻,才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找我呢?為什麼那麼確定我會幫到你?」
鐘太太像是早知道他會這麼問,立刻答道:
「我以前不就是說過,你是第一個主動離開聞天的人?你做到了之前那麼多人,包括我都沒做到的事,你是特殊的,聞天不會忘了你的。」
「再說,他不是前一月不就幫了你的忙?你真當他那麼閒,看到誰都會可憐都會伸以援手?——書銘,他是一個精明的商人,可不是慈善家。你是當局者迷,好好想一想我的話吧。」
第19章 試試不就知道了。
鐘太太說是讓他好好想想她所說的話,但許書銘其實根本不用去想,他如今只有一條路可走。
鐘太太顯然是有備而來,就為了給他一個雪中送炭,讓他感恩戴德。
而她這一步走得其實很對,許書銘現在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與此同時,當許書銘聽到袁楚川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故意驚動他父母的話,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仇恨。
他痛恨自己的無力,為什麼不思慮周全一些,為什麼總是心存僥倖,但是心底也有一個細小的聲音反駁著他,周全又有什麼用,今**避開了,明日他便有其他的計劃對付你,你能躲得了一次,下一次呢?
思及根源,不過是袁楚川有錢有權在手,而你許書銘就如地上的爛泥,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踐踏得你的尊嚴,踐踏你的生活,踐踏你所看重的一切!
可恨他之前想法如此天真愚蠢!還以為靠著自己的雙手,就能立足在這世上,卻不知道,這種立足是何等的脆弱,禁不起任何風雨的打擊。
——一個沒權沒勢的不管走到哪兒,都是任人宰割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