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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直到走到許書銘面前,看到許書銘真實地站在面前,望著許書銘眼中自己的那張赤裸到沒有任何掩飾的面孔,他想,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的心。
然後,他又想到,他本來在許書銘面前就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的欲望。
他給過許書銘選擇?
想得到的時候,就一定要把許書銘控制在手心。
不想要的時候,就把人的忘諸腦後。
重新遇到的時候,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如自己想得那般,把這個人完全忘記,就又重新把許書銘放到身邊。
在意識到自己對許書銘很重要的時候,又想要許書銘摒棄前嫌對自己有同等的感情回饋。
他們之間,從沒有平等過。
想到這兒,鍾聞天突然心平氣和下來。
不過是一個許書銘而已。
其實,——一個許書銘早就夠了。
他朝許書銘走近了一步,一隻手插在口袋裡,道:「出去嗎?我正好也要離開,一起吧。」
許書銘明顯楞了一下,他看著鍾聞天表情友好的面孔,一時不知道說什麼話。鍾聞天上一次對他說的話,他仍然一字一句記在腦海里。
他不知道鍾聞天怎麼想的,但是鍾聞天這麼自然地走過來,口氣又全然不是一副陌生人的模樣,他倒不好裝不認識了。
旁邊保鏢好奇的目光從許書銘身上掃到鍾聞天身上,又從鍾聞天身上掃到許書銘身上。許書銘的眉毛輕輕皺了一下,他沒有先和鍾聞天說話,而是朝旁邊人高馬大杵在一旁的保鏢道:「剛剛你說的事,我待會兒就過去處理。」
這年頭做保鏢,也不再是憑藉一身蠻力,能被派為代表過來,本身情商已經足夠應付各種場合了。
保鏢一聽他這話,哪有什麼不明白的,立刻道:「好的,許助理,我到樓下等你。」
保鏢一走,許書銘和鍾聞天才並肩一起朝大門走去。鍾聞天見他把保鏢打發走,便輕聲問道:「有什麼麻煩事嗎?」
許書銘向來不喜歡鍾聞天越過自己,替自己處理惹上的官司。鍾聞天是處於好意,但是如果自己身上有了麻煩事,就要鍾聞天出面解決,他們什麼時候能平等對話?
許書銘搖搖頭,說:「工作上的小事,說不上麻煩。」
鍾聞天看他一眼,許書銘眼睫低垂著,專心走著路,並沒有注意到鍾聞天探尋的目光。
鍾聞天嘆了一口氣,許書銘聽到聲音,不明所以地抬起頭看他,鍾聞天卻目視前方,有些遺憾地說:「沒想到這麼快就走出來了。」
許書銘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大門,沒兩步路能看到電梯,其實從大廳內到出口,本來距離就不遠。他和鍾聞天又都是高個子,認真走起路來,速度更快。現在讓鍾聞天說出來,好像這段路本不該這麼近一樣。
「你要去樓下?」鍾聞天又問。
許書銘只能點頭,鍾聞天笑了一下,道:「正好,我和你一起下去。」
鍾聞天都這麼說了,許書銘不得不問一句:「鍾總是有什麼事要做嗎?」
兩人已經到了電梯口,鍾聞天伸手按了按鍵,與許書銘一起等電梯。
鍾聞天按完才回答他,「算是有事吧。」——是去看看你碰到了什麼事。
許書銘用疑惑的目光看他一眼,鍾聞天對他的稱謂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他也發現了,許書銘對他感覺還行的時候,會和和氣氣地叫他一聲鍾先生。
要是許書銘對他氣不順的時候,開口就是鍾總如何如何,說的話沒一句好聽的。
他不知道鍾總和鍾先生這兩個稱呼差別在哪裡,但是許書銘卻好像很能分得清楚。
雖然只是個小發現,鍾聞天的目光不禁溫柔下來,沒有多加思考,他就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你想聽真話嗎?」
許書銘一怔,他想說什麼,但是剛一抬頭,鍾聞天漆黑的眼睛就看了過來,許書銘毫無防備地一眼看進鍾聞天的眼底。
在他的眼底,感情是如此直白地袒露自己的面前,牽掛、溫柔、渴求……
許書銘感覺自己心底有什麼東西被狠狠觸動了一下,讓他一下子無所適從。
電梯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鍾聞天一把拉住許書銘的手臂,將他帶到電梯裡。
電梯是客梯,裡面有下樓的客人站著,進去之後,鍾聞天便若無其事地鬆開了手指。
許書銘想要問的話,此時便不合適問出口,電梯裡也沒有人說話,看著面前模糊的電梯**,許書銘對著被拉長的身影一時有些悲憤。
他不明白鍾聞天為什麼在承諾以後再也不見他,還要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如此若無其事,好像從前種種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然而,怎麼可能無事發生?
鍾聞天永遠無法明白。
電梯門打開,許書銘率先踏出大門。
鍾聞天跟上來,不一會兒便追上許書銘的步伐,許書銘再也沒有回過頭,他朝著自己要去的方向堅定地走著。
「鍾總,我有事先走了,您請自便吧。」
「好。」鍾聞天說,接著,他又道:「我在這邊等你,等你忙完了,我有話跟你說。」
許書銘腳步頓了頓,「老實說,我沒什麼話和鍾總講,鍾總請離開吧。」
「書銘——」
「鍾總上次說話的還算數嗎?」許書銘提高聲音打斷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