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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她徑直走到了一處熱炭前。
就在她要邁出第一步的時候,有人攔住了她。
「柳大人,您這條路既然是為了朕而走,自然是朕來幫你才對。」
穿著一身金邊素錦衣裳的女子笑著出現,讓柳鉉徵驚訝至極。
「你……陛下。」
來的人,自然就是大昭的開國皇帝孟月池。
她低頭看看這些熱炭,淺淺搖頭。
「柳大人,您為朕、為大昭做到如此地步,實在令朕不知該如何謝您。」
說完,她抬腳踩在了炭上。
她穿的是牛筋底短靴,幾乎立刻就有一股烤肉的味道傳了出來。
「陛下,您……」
柳鉉徵就看著孟月池向著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
走到柳鉉徵面前,孟月池彎下了腰,竟然直接把她給背了起來。
端肅鎮定了大半輩子的柳大人傻了。
「陛陛陛下?!」
「柳大人可別亂動。」
柳鉉徵畢竟年紀大了,當了一輩子的文官,又哪裡比得過看起來文弱,其實卻能搭弓射箭半輩子都在馬上的孟月池?
竟然真的被她給背著走出了兩丈長的熱炭路。
走到最後幾步的時候,孟月池小聲「嘶」了一聲。
這是鞋底被燙穿了。
可她的腰背還是很穩,把柳鉉徵安安穩穩地放下了。
私宅內,其他人看著這一幕,臉色都很複雜。
「把這些熱炭都撤了吧。」
孟月池踮了下被燙了的腳,讓人撤掉其他門口的炭。
吩咐完了,她看向
柳鉉徵。
「柳大人,實不相瞞,我小時候第一次聽了女舊臣們的往事,便想著……」
孟月池頓了頓,才接著說,
「這世上總該有一日,不會再逼著女人去走鋪了熱炭的路。」
說罷,她抬起眼,轉而看向其他的女舊臣遺脈。
於若菲低下了頭。
姚麗娘也低下了頭。
「女舊臣,天下女子的先驅,朕亦受恩澤。朕既然敢奪了万俟家數百年的國祚江山,自然也要有自己的臣子,一些知道男女生來不同,卻並非男尊女卑的臣子,一些,一生昂首,腳下沒有走過炭路,心裡也沒有那一條炭路的臣子。」
柳鉉徵看向這位年輕的皇帝。
她果然是一把極好的刀。
從最初,就是鋒利的模樣。
「陛下此言若能成真,天下之大幸。」
「一條新路而已,能不能走通,先走走試試。」
孟月池是這般說的。
一直以來她也是這麼做的。
她來尋柳鉉徵,其實也是想柳鉉徵能開解下自己的母親,母親的這一生有很多的坎都邁了過來,唯有母親自己的親緣,總讓母親為難。
之所以親自來,也是希望能跟柳鉉徵聊聊自己的那位外祖母。
沒想到竟然能看見這位老臣的決然、憤怒和自省。
實在是意外之喜。
跟著孟月池離開了那處私宅,柳鉉徵輕聲一嘆:
「陛下,若是讓這些人就此辭官,她們的後人……」
她沒有把話說完,說實話,雖然孟月池是她的甥女的女兒,兩人也同朝為官多年,卻幾乎沒有交集。
盤踞一方的節度使,朝廷里備受矚目的御史中丞,兩人很有默契地保持著遙遠的距離。
二十年來,這是她們倆第一次私下接觸。
柳鉉徵之前對孟月池的印象就是年紀輕,心機深,此時卻覺得這位惡名在外的前閻羅今皇帝身上其實一直有些少年人的率性和坦誠。
「她們的後人自然會來朕的朝堂,她們不過是有些痴,又不是瘋了。」孟月池很看得開。
柳鉉徵沒忍住,笑了。
「陛下說得有道理,今日之前,微臣還想留她們,此刻,微臣覺得她們走了也不錯。」
坐在馬車上,柳鉉徵靜靜看著脫了鞋之後長出一口氣的孟月池。
忽然覺得她的神態有些眼熟。
「說實話,她們的才華確實不錯。」孟月池把差點兒被燙穿了鞋底的短靴放在一邊,換上了一雙木屐。
「柳大人,你說我要是給大啟朝修史,她們會去做嗎?」
柳鉉徵看著這位剛登基一個月的皇帝陛下。
不知道為什麼,看她這種含笑算計的樣子,她覺得更眼熟了。
經歷了女舊臣們想要辭官一事之後,孟月池一直隱隱期待著有些男人也能拿出自己的骨氣。
尤其是一些朝中
動輒以男女論事的酸儒,之前孟月池為相,他們經常把「牝雞司晨」掛在嘴邊,一副自己是為了大啟國泰民安才勉強和這些女人同朝為官的清高模樣。
可惜了,她等啊等,那些人卻像是縮起了脖子的鵪鶉,怎麼也不肯吭聲,竟然就在一個女人建立的新朝里默默窩了起來。
實在是沒有氣節到令人失望的地步。
是,新任陛下很失望。
於是她大筆一揮,下令新任吏部尚書藍昭篩選滿朝文武,第一次把「未曾欺壓同僚」納入篩選。
果然,改變了標準,這朝堂上站的人也就不一樣了。
陛下很滿意。
當然,新朝初立,不諧之處也有不少,除了朝堂之上要整肅之外。
朝堂之下,遙遠的北方,北蠻入侵,戰事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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