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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答應了梅舸的。
金碧輝煌的馬車緩緩駛入繁京。
坐在馬車上的柳朝姝抬手摸了摸自己鬢邊的白髮。
如果當年她帶著兩個女兒離開孟家的時候,有人告訴她會有今天。
她會覺得那人瘋了。
「早知今日,當年就該讓月池多穿些喜慶衣裳,頭上梳兩個揪揪,我找人畫下來。」
新任太后有些懊悔。
第154章 姑娘請披黃袍(四十)
孟月池將皇城內的一應事務交給了自己的母親,柳朝姝雖然沒管過皇宮,可她曾經管著廬陵鶴洲外面成片的商鋪,後來更曾經照管過平盧軍的輜重糧草,之前更有蘭姑姑在一旁輔佐。
要是問她管得怎麼樣,這麼說吧。
柳鉉徵這幾年當御史中丞,一年的俸祿也不少,看中了一套前朝典籍,因為開價太高,她每隔幾天去看一次,眼巴巴看了三個月,還是柳朝姝聽說之後讓人給自己的姨母買了送過去。
在平盧,有些女兒家七夕乞巧節的時候都要喊兩句「柳夫人」,就是想從她身上蹭些財氣。
進繁京之前,柳朝姝也不是沒想過拉上蘭君,卻被蘭君婉拒了,離開皇宮到了平盧的蘭君沒有改掉自己的名字,她依然叫自己蘭君,也喜歡聽別人叫自己蘭姑姑。
深深皇城,是一些人的葬魂地,一些人的命中籠,一些傳奇的開始,一些悲劇的收尾,於她,卻只是人生一段。
她在皇城裡活得坦然,離開得也坦然,不覺得自己的過往有什麼需要避諱的,她陪著一個女孩兒長大,看著她成了皇帝,也看著她死去,僅此而已。
即使這天下已經換了個新的朝代,她的存在也是過往的一部分。
當然,一起做生意的柳朝姝走了,她也不會閒著,花了大半家底,買了一艘船,當起了船老闆,從此逍遙海上去了。
柳朝姝花了幾天的功夫在皇城裡逛了兩圈兒,就呆膩了。
「連個公鳥都沒有的地方,也就是你一個人的吃喝拉撒,有什麼好管的?等著幾百個人伺候我一個?那是誰管誰?」
孟月池點頭稱是。
柳朝姝讓人拎起自己還沒拆開的行李,打算出宮。
孟月池輕聲說:「外祖母之前送了信來……」
柳朝姝的臉色立刻變了。
女兒當了皇帝,柳朝姝不覺得如何,大啟朝最後這些年大半都是靠她女兒撐著,她女兒奪了万俟家的天下也是理所應當——平盧軍二十多萬精兵,十萬輔兵,掌握大半中原,走到了這一步,她女兒要麼登基要麼死。
那當然是得登基的了。
可柳朝姝她的母親柳鉉徽不這麼想,從她女兒三年前拜相開始,柳鉉徽就一直給她寫信,讓她好好約束女兒,不要做犯上作亂的千古罪人。
等她女兒真的昭告天下取万俟氏而代之,柳鉉徽的信可謂是痛心疾首,說她養出這麼個庶女是大啟罪人,說她對不起柳氏列祖列宗,甚至讓她以死謝罪。
現在月池說收到了信,用腳趾頭想想,柳朝姝都知道裡面寫的是什麼。
「你不用理會,之前她一直在梧州,現在把她接來繁京吧,找個安靜的宅子安置著。」
看見女兒含笑看著自己,柳朝姝忍了又忍,沒忍住:
「你說你這外祖母以前因為是女舊臣之後,吃了那麼多的苦頭,怎麼現在倒擺出了一副忠臣樣子?她,一個被嚇到早些年連字都不敢寫的……」
柳朝姝嘆了一口氣。
她想不通。
別的也就算了,她女兒經營的平盧,那是從孩子落地開始就一步步讓女孩兒們往上走,府縣一年新生孩子多少,女孩兒有多少,滿八歲入蒙學的孩子有多少,女孩兒又有多少……要是有一個數少了,當地的父母官是會被撤掉的。
從七八年前開始,平盧當地很多人就更希望能生個女孩兒,一方面是因為女子也能服徭役,還能在織廠做工賺錢,另一方面,要是能考上書院,十五歲之後分田,能免三年的稅。
男子在讀書上總是比女子差些的。
女子在平盧過得比在大啟任何其他地方都要好,這是明明白白能昭告天下的事實,柳朝姝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的親娘是在嚎哪門子的喪。
孟月池卻不覺得奇怪。
畢竟此時此刻,她的桌子上還擺著幾本辭官的摺子。
哦對,她登基了,她的桌子應該被稱作御案了。
與此同時,繁京景行坊里的一家私宅,幾邊的門都關著,柳鉉徵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這些穿著素袍的女人。
她們年紀小的也已經五十多歲,再大些的,都到了該上書乞骸骨的時候了。
看著這些早就被寒霜染透了髮鬢的女人們,柳鉉徵暫時把自己要說的話放在了一旁,忽然笑了。
「真是一群老太婆了。」
其他人互相看看,也笑了。
一個女人找了位置坐下,笑著說:
「天涯為官,見一面,少一面,宦海沉浮,此一時,彼一時,唯有這年歲,只有往前,沒有後退呀。」
這話說得有些蒼涼。
卻沒有人想要反駁。
仿佛茶肆的私宅里連個跑堂都沒有,只在泥爐上擺了個銅壺,柳鉉徵將茶碗依次擺開,先在裡面放了碾碎的茶葉末,又取了個小紙包,在每個杯子裡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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