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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一顆接著一顆,重紫自己用帕子去捂,卻怎麼都捂不乾淨。
万俟悠一邊笑一邊拿了帕子給她擦:
「別哭了,你們既然不肯成婚,那你們以後是想在宮裡收個女兒,還是從你們族裡收養,你私下裡替我跟她們三個都問個主意出來,別說是我問的。到時候我給她們賞個出身,讓她們以後也能考功名好好奉養你們。」
「陛下,奴婢不要旁人奉養,奴婢一直留在宮裡做姑姑,伺候陛下,等奴婢做不動了,奴婢就……」
「好了,別跟我這兒說什麼生生死死的話,我不愛聽,咱們商量的是怎麼活得自在,對不對?」
隔著淚,重紫看見陛下含笑看著自己。
陛下長大了,從那麼嬌貴淘氣的小公主成了如今的勵精圖治的一代君主,以後還會更好。
「奴婢以後不說這種話。」
「趕緊去淨淨臉,幸好這殿裡現在沒有外臣,不然你這掌印大女官的臉面可就一點兒不剩了!」
陸晉走到集賢殿的殿門前,就看見御前掌印女官紅著眼睛走了出來,與他微微點頭就走了。
藏在袖中的手捏了下掌心銅牌,陸晉心中的主意越發定了下來。
他要做的是名留青史,而非是只得陛下一時之好的佞幸之流,如杜行舟那般明明手握通政司卻被人暗地裡非議,這樣的人,他是做不得的。
看見陸晉從殿外進來,万俟悠擦了擦手,將用過的帕子隨意搭在了盆邊。
過一會兒重紫回來自然會把這裡收拾乾淨。
「通政司有什麼急事要報麼?」
「啟稟陛下,朔州來信,地谷魔氣更重三分,朔北軍嘗試用火炮轟殺魔物,確實奏效,只是火炮之威甚大,戰馬易受驚,其次火炮本身也易炸……」
魔氣更重幾個字,讓万俟悠的眉頭輕輕蹙了起來。
「讓朔北軍慢慢試,只要能轟殺魔物,就是一條能走的路。」
「趕在土地上凍前朔北軍對地谷周圍方圓二十里堅壁清野,先是焚土滅芽,再是噴水凍土,明年開春應該不會有魔物涌動之禍。」
万俟悠點了點頭。
現在的地谷魔氣比她當年在朔北的時候濃了十倍,耗子搬家過去幾天就能變成魔物,前年開春的時候一群魔蟲從地谷之下衝出來,朔北軍死傷數十人才將它們清滅,江明雪因清繳不利向她請罪。
那之後,年年冬日,朔北軍都要對地谷大動干戈。
「另外,陛下,還有一封密信。」
陸晉將信從懷裡拿出,看著面前伸過來的手,他愣了下。
雖然在元戎元年就重回朝堂,一躍而成通政司副使,陸晉卻極少如杜行舟一般和陛下這般獨處。
伸過來的這隻手纖長白淨,指尖和指腹上都有寫字而成的薄繭,它明明只是這麼伸著,陸晉卻忍不住垂下了眼眸,卻又看見紅色的袖口有一點點濕了的痕跡。
收斂心神,雙手恭恭敬敬將密信送上。
信是武桂心送來的,她和她娘武粉桃這些年一直在朔州研究如何能化解魔氣,還真有了些許收穫,比如用幾種年份超過十年的藥草熬水給人喝下,能讓與魔氣短暫接觸的人
身上魔氣淡去。
万俟悠本以為這次的密信也是與藥草相關,打開之後,她的神色卻有些變化。
看完了信,她重新看向那個信封,從裡面倒出了一塊只有一指粗的木塊。
似乎是生怕她覺得這個木塊太小,上面還被人用心畫了一隻白鵝。供奉過騎鵝娘娘的桌子竟然能讓魔物避讓?
雖然這魔物只局限於帶了魔氣的螞蟻蚊子這種小東西,但是這用處已經足夠令人驚喜。
清剿魔物之時,怕的就是這種細微之處。
武桂心在信上說她們把南江府里騎鵝娘娘廟能搬的東西都搬來了,只有這張桌子和一個坐凳是好用的,現在已經把桌子和凳子都劈了給了朔北軍和朔州官府。
信里還非常誠懇地建議陛下千萬不要把各地還聖宮的東西送過來,勞民傷財還沒用。
所以,到底這兩個東西為什麼有用,武家人是知道的,只是不能說?
万俟悠再次看向那個截畫了鵝的木頭。
這鵝的屁股可真寬啊。
和當年救過她的那隻鵝頗為神似。
想起那只會梗脖子的神鵝,万俟悠從自己的腰上取下了從小戴的茉莉環,絲線從木頭上的小洞上穿了進去,片刻後,那截木頭突兀地卡在了包金的茉莉玉環上,倒像是一圈兒茉莉簇擁著一隻胖鵝。
重新將它戴好,万俟悠看向一直低著頭的陸晉。
「陸副使今日真是帶來了好消息,一會兒晚膳朕也能多吃幾口,今日陸副使也一道用膳吧。」
「微臣謝陛下賞賜。」陸晉跪下,端端正正行了一禮,「只是臣家中有老母在等,如此沐雪寒天,臣實在不敢領賜。」
當皇帝當久了,真是很少被人當面拒絕。
万俟悠原本還在看自己腰上的鵝,聽見這話,她輕輕抬頭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
陸晉跪得很端正,低頭頷首,雙手放在身前。
陛下沒有說話,陸晉又從袖中拿出了那塊已經帶了他身上溫度的茉莉銅牌,雙手舉在手中,他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看著他的樣子,万俟悠突然笑了。
「御膳不敢吃,銅牌也不敢收,朕從來不知道陸副使是這般拘謹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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