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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想帶著自己的女兒安安靜靜地待在這裡。
「大娘子,大人說,讓您帶著容姑娘去前面。」
來傳話的人是柳朝妤身邊的親信,柳朝姝看著她,卻拿不定主意。
柳朝妤為她撐腰,她自然高興,但張揚到了張狂的地步,她害怕。
在孟家要待一輩子的人是她。
馬上,孟叔恆就要啟程去繁京,若是得中……她還是想去隨行赴任的,此事自然得孟家鬆口才行。
還有容兒,她確實是要去廬陵書院了,可萬一沒有中舉,也是得嫁人的。
孟家,是她的下半輩子,是容兒的依仗,她若是此時聽了柳朝妤的話,會不會又惹下麻煩?
她自是不怕麻煩的,可容兒呢?
「我畢竟是個內宅……」
柳朝姝剛剛說了幾個字,又停了下來。
她的妹妹做這些,說到底,是因為她這個當姐姐的不行。
妹妹在前面幫她,她在後面做出這等姿態,又有什麼臉面自稱是柳家的女兒。
「阿娘?」孟月容看著自己的母親,「我手疼。」
柳朝姝連忙鬆開了自己越攥越緊的手。
「容兒……你想去前面嗎?」
孟月容搖頭,她害怕。
「娘,你怎麼了?」
柳朝姝深吸了一口氣,罷了,容兒姓孟,她姓柳。
「尋件見客的衣裳來。」
她剛吩咐完了,就見琴嬤嬤匆匆忙忙進來了。
「夫人,剛剛大人派人去了疏桐居,把大姑娘帶到前面去了。」
柳朝妤的親信看著跟她走到正堂後的小娘子,說是十歲,其實看著也就八歲上下,身子纖弱,雖然長相極好,卻是有耳慢語遲的小毛病。
要不是大娘子一直拿不定主意,她也不會擅作主張,把這個小姑娘領來這裡。
「小娘子,你知道帶你來這兒是幹什麼的?」
小姑娘看著她,雙眸黑亮,像個聽不懂話的假人。
片刻後,小姑娘歪了歪頭,輕聲說:
「讓大人們知道,夫人的臉面。」
人來人往觥籌交錯之聲那麼近,此地還是安靜的。
安靜到小姑娘說出的每個字似乎都落在了地上,發出了脆響。
柳朝妤的親信愣了下,笑了。
「小娘子真聰明。」
穿著藕色襦裙的女孩兒出現酒宴上的時候並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有孟叔恆和孟家老太爺一眼就看見了自家的那個庶女竟然膽大包天地出現在了這等地方。
柳朝妤坐姿豪放,手舉大盞,仿佛正和人說得高興,看見了孟月池,她臉上的神色一
凝。
「小月池,你來這兒幹什麼?」
她這麼一句,旁人都看向了門邊。
扶著門站著的小姑娘提著裙角,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大人,母親身子不適,我讀書之時遇到了不懂之處……」
她一臉懵懂,大概知道自己來的不是地方,有些不好意思,卻不見怯懦。
柳朝妤身側一直是眾人的目光匯聚之地,見她和一個小女孩兒說話,其他人都漸漸安靜下來。
堂中,柳朝妤和這小姑娘的對話也就能被其他人聽見了。
「你讀什麼書不懂呀?」
孟月池看著面前的女子。
這是她第一次和這位當官的女子站得這麼近說話。
她看見了一雙很亮的眼睛,也許被酒氣添了些許氤氳,卻依然是明亮的,比母親的眼睛要亮得多。
「《婦行鞭影冊》第四卷,第九章 ,說『勢,人相倚而成,當聚眾力而改之,不可單以一人之行而逆之。』這一句,我不太懂。」
柳朝妤看著這個小姑娘,看了好一會兒,她忽然大笑出聲。
「各位大人見笑,這是我阿姐養在膝下的女兒,平日裡就好讀書,沒想到為了一句話還能跑到我這兒來。」
有人立刻笑著說:
「能養出這樣晶瑩剔透的女兒,不愧是柳大人的姐姐,孟郎君好福氣啊!」
孟叔恆看著自己的長女,勉強擠出了些笑:
「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嬤嬤何在?還不趕緊將人帶下去?」
孟月池看向自己的父親,她慢吞吞地說:
「爹,我問完就走。」
「姐夫,今日高興,你何必板著一張臉?小月池勤學好問,是孟家的福氣。」
柳朝妤將孟月池拉到自己身前,眸光柔了幾分:
「你剛剛說的那句話出自何處?」
小姑娘語氣乖乖的:「《婦行鞭影冊》」
「你可知道這書是何人編寫?」
「百里婦行。」書的封面上是這般寫的。
「沒錯,百里婦行,你可知她是何等身份?」
小姑娘不知道了,她很誠實地搖頭。
「百里婦行,是大啟第一位出任國子監祭酒的女子,也是第一位出任翰林院大學士的女子,算起來,我祖母柳喚雲就是她的弟子。」
說起自己祖母的名諱,柳朝妤輕聲一嘆。
堂中逐漸安靜下來。
「你剛剛問我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人與人要同志而聚,互為依仗,方能成勢,而勢,非一人之力能改。你可聽懂了?」
柳朝妤問的是小姑娘,卻仿佛不止是問她一個人。
孟月池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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