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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蠻王帳里的那個大啟細作万俟悠也知道,名叫申屠克,自稱是前梁後人,被抓了之後也不老實,還想見她一面,万俟悠對這樣自命不凡卻把旁人都當了螻蟻的傢伙不感興趣,直接勾決了他的性命。
要是死後有黃泉,那人應該已經在油鍋里泡了一年了。
怎麼這麼一個人就能讓母后急著去找父皇?
還是帶著刀去的?
「備馬,朕也去天靜宮一趟。」
多年沒有騎馬,江九月到天靜宮前的時候能感覺到自己的腿被鞍磨得生疼。
可她顧不上這些。
長刀立在天靜宮的石階上,她看著跪在她面前的兩個婢女,沉聲道:
「盛春盛夏,你們給我讓開!」
「娘娘,太上皇已經瘋了,您要想處置了他有的是辦法……」
有的是辦法?
不!沒了!
江九月的心中怒火熊熊,不將万俟禮千刀萬剮,難抵她心頭之恨!
天靜宮的管事也是江九月的親信,聞訊連忙趕來,江九月指著自己的兩個婢女,說:
「把她們兩個看押起來等本宮處置!你們就在此地等著,別打擾了本宮!」
天靜宮的後殿名叫寢神殿,大門打開又關上,江九月提著自己的刀一步一步走到了床邊。
「万俟禮,悠兒你是欺瞞天下才有的女兒,你竟然要殺她?她才十五歲的時候你就要殺她?」
已經瘋了幾年的大啟太上皇万俟禮被人捆著手腳,瞪著一雙發紅的眼睛,看見江九月的瞬間,他的眼睛裡就露出了凶光。
他記得!他記得這個女人把他捆起來!她竟敢,她竟敢告訴別人他瘋了!
看見他眼中的凶色,江九月笑了。
她生氣的時候也喜歡笑,女兒隨了她。
「失了一隻耳朵一隻眼睛的申屠克,旁人不知道,我卻記得,他分明是你的人!當年勾結烏蠻人,把悠兒的行蹤告訴烏蠻人的根本不是老四,是你。你是要用悠兒的一條命,來毀掉整個江家!」
盛怒之下,熟悉的眩暈和耳鳴再次籠罩了江九月,可她
拿刀的手穩得一如既往。
悠兒當了太子之後万俟禮對她的防備和暗中算計,江九月恨,可她出身公府,也知道權力更迭之間的殘酷,所以她弄瘋了万俟禮,讓他在天靜宮養老,放過了他的性命。
但是,十五歲時候還只是個天真少女的悠兒,為大啟鞠躬盡瘁數代的整個鎮遠公府,這個男人為了那一點點的猜忌就要都毀掉,江九月只覺得自己的魂魄幾乎都要從自己的身體裡脫出來了。
這些年,她到底是和一個怎樣的畜生相守?!
看著她的怒火,万俟禮笑了。
「她該死!」他說。
「你們都該死!」
万俟禮掙扎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什麼。
「申屠克!廢物!朕都告訴他人在哪了,他竟然還留了活口。」
留了活口?
是什麼意思?
頃刻間,一陣極寒刺穿了江九月的身體。
她聽懂了,万俟禮說的不是那次刺殺悠兒,而是更久之前,更久之前,更久之前……
在那個時候,她兄長江五月、江七月、弟弟江臘月,侄子江琦、江玔、江璵戰死在朔北。
後退了兩步,江九月以刀拄地,喉中一陣腥甜,她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手一松,她將刀扔在了地上。
「万俟禮,江家的刀捍衛了大啟百年,你不配髒了它。」
這屋內為了防備這位太上皇發瘋的時候傷到自己,連一根木筷子都不敢留下,江九月看了半天,抬手從自己的頭上拔下來了一根金簪。
……
万俟悠趕到天靜宮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從一旁的宮人手裡搶過燈,她吩咐所有人都在下面等著。
「陛下,還請帶上臣。」
陛下出宮自然是得有人跟著的,身為禁軍大統領的裴仲元今日剛好當值。
万俟悠深深看了他一眼,點頭:
「裴統領跟朕同去。」
長長的石梯,万俟悠提著燈走得極快,裴仲元幾次想將燈接過來,她卻毫無所覺,一直將燈拿得很穩。
天靜宮裡的一片幽暗。
万俟悠打開殿門的一瞬間,眉頭就皺了起來。
濃濃的血腥味。
她提著燈照過去,看見了一個披著頭髮的女人渾身都是血,手裡拿著什麼東西。
「母后?!」
江九月抬起頭,看見了自己的女兒。
「悠兒!」
下一刻,江九月的眼睛紅了:
「悠兒,娘沒有刀,娘殺不死他!他害死了你的舅舅和表哥!他要害死你!你在朔州的時候是他要殺你啊!是他告訴了烏蠻人你在那兒啊!娘怎麼辦啊?娘沒有刀!」
万俟悠愣了下,她的娘明明是有刀的。
那把刀就在地上。
江九月卻還在哭,她手裡拿著那根早就卷了起來的金簪,重重地捅向万俟禮,卻沒辦法捅進
他的皮肉里。
當朝太上皇倒在地上,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了,他的咽喉和胸口都有傷,那些傷卻沒能要了他的命。
他還活著。
看見了万俟悠,他的喉頭顫動,似乎想要說什麼,卻說不清楚。
就算是瘋子,到了這個時候也是知道痛,知道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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