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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想要對百里婦行口出惡言的心也淡了下去。
此地畢竟是東宮,這女子……恐怕是太子特意安排的,只為了論女子之尊,男子之卑。
男人們的胸口像是被人塞了冰塊,忍不住去看太子。
韋存友問太子:「太子殿下,這位百里娘子……」
「她是我東宮的僚屬,常說些一家之言,孤聽著有趣,就讓她來跟各位大人討教。」
有趣?
有趣!
只是有趣??
有趣好啊!殿下只是覺得有趣!那事兒就不大!
有人長出了一口氣,也有人靜靜注視著那位含笑的太子殿下。
殿下今日只覺得有趣,來日呢?若是朝中的官員不合她心意,她是不是也可以讓更多的女子入朝,到時候這百里婦行的種種邪僻言辭就成了正經正道?
「一個百里小娘子固然不會撼動千年經學之基,可只要開始議經,便少不了經論之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裡變一點那裡變一點……」宴席散了,韋存友一邊上車,一邊搖頭感嘆。
「說到底,殿下的種種手段都是在讓她登基之道名正言順,楚少詹事等人現在也在拉攏朝中青壯一派,嚇一批拉一批,殿下年紀不大,行事勇猛。」柳承雍跟在他後面擠上了他的車。
韋存友:「你怎麼不坐轎子回家?」
「與你再說幾句……」柳承雍給韋存友看自己的手,「現在還是抖的。」
韋存友呵呵一笑,讓柳承雍看自己濕透了的帕子:「今日你我能活著走出來,都得謝太子殿下高抬貴手。」
有了休沐日的鋪墊,到了第一日的朝會看見太子殿下和幾個東宮的屬官穿著裙子入朝,群臣也都默然了。
開口反駁?讓殿下再來論論「男卑」?你敢跟殿下說一句「男尊女卑」?
朝堂上的沉默象徵著某種退讓和認可,這之後,太子殿下的政令在六部間流轉運作得越發順利。
六月,南方四州大水,殿下下令撥款維修堤壩,連一貫哭窮的戶部這次都沒有吭聲,老老實實照做了。
休養了一個月多才回朝的宰相聞季楓本以為能看見殿下的焦頭爛額,卻驚覺自己的一些黨羽都已經被貶謫調離,剩下的一些也乖巧得仿佛太子殿下的應聲蟲。
七月,殿下下令斬殺去年侵吞救災錢糧的兩位州刺史。
此事在朝中又是一陣軒然大波,這兩位州刺史與朝中重臣來往甚密,本以為案子拖上幾年沒了證據就能輕判,又或者乾脆只是貶官。
這一下,他們的如意算盤碎了個乾淨。
就在朝中人心浮動之時,太子殿下又下令建「風聞司」,無論官民,無論男女,只要所遇非法,都可以揭發奏報。
風聞司的第一任風聞使就是大理寺少卿楚平野。
七月十六日,風聞司建成的第七日,戶部侍郎文詠峰被楚平野上門帶走。
「有人檢舉文侍郎收了楊家汝的數萬兩白銀。」
楊家汝就是剛剛被處以極刑的荊州刺史。
文詠峰自然辯稱不是,可楚平野帶著人將文家的宅子掘地三尺,最後在一處私宅里掘出了七箱白銀和一箱金器,合計十六萬兩。
「十六萬兩……孤年初想要賑濟雪災的災民,戶部連幾萬兩銀子都拿不出來,咱們的文侍郎手裡可真是闊綽。」
將案卷放在一旁,万俟悠抬頭看向楚平野。
「此事先別聲張,你將此案做實,餘下的,孤來擔著。」
「殿下。」
楚平野看向坐在燈下的女子。
這兩個月旁人只看見了太子殿下的順風順水,只有他們這些近臣才知道,陛下到底給太子使了多少絆子。
昔日將疼寵女兒放在了嘴邊的陛下,如今正在想盡辦法打壓太子。
先是撤掉了太子在宮內坐轎的權利,又讓太子每日寅時一刻去大正殿前跪著請安,美其名曰「磨練太子心性」。
又說要讓太子好好練字,派下的太監每日不分時候不分場合地跟太子要習字的冊子。
兩個月下來,太子清瘦了許多。
「太子,陛下如此,非人父之道也。」
「無妨。」太子淡淡一笑,「無能之人才用這等小道伎倆,我父皇越是用這些小道,群臣們就越發不把他放在眼裡。」
病虎也有餘威,可病虎不該走鼠道,她父皇這麼折騰下去,剩下的那點兒威勢也要耗盡了。
窗外一聲驚雷,有女官提著燈匆忙去各處關窗。
風起了。
万俟悠轉頭看向窗外,風拂過她的臉頰。
「太子殿下。」
驟起的風將女官的羅裙吹到凌亂,盛秋手中的燈籠早就熄了,還是被她死死捏在手裡。
万俟悠起身。
看見盛秋上前幾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太子殿下,陛下、陛下瘋了。」
大正殿內燈火幽暗,外面的閃電時不時照亮了房間裡每一張黯淡又別有心思的臉龐。
太醫院的院正將診脈用的絲帕收了起來,沒敢多看被綁在床上的皇帝一眼。
「娘娘,陛下陽熱過剩,是犯了狂病。」
江九月低頭,看向自己還沒有包紮的傷口。
「能好麼?」
她輕聲問。
院正把頭深深埋在了臂彎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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