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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里透出了些淒涼,孟月池看向她。
「綾姑姑,我在德元建了個小莊子,有百多畝地,收留了些沒有父母的女孩兒。」
綾兒的手停在了孟月池的耳邊。
她有些驚詫。
「你回去,將此話告訴蘭姑姑。」
「國、國公大人……」
「我幾次來繁京,多得您和蘭姑姑相助,從前是我有心無力,如今,我總能為善因凝善果。」
女子頭上戴著金冠,腰間懸著寶刀。
她不再是從前那個被打趣的時候會垂下眼睛默默害羞的少女,可她依然是她。
綾兒抬手遮住了鼻子,她的眼眶紅了。
「多謝國公大人。」
孟月池只笑著將金冠取了下來。
這時,一身上帶著雪的甲士挎刀走了進來:
「大人,瑞郡王府送了東西過來,說是賠禮。」
「你去回話,不必。」
孟月池無心捲入繁京城裡的權勢爭鬥,以前她的無心是因為她自知己身不夠強大,捲入其中絕無善果。
如今她的無心,則是因為她已經不需要去在意其中如何爭鬥。
平盧如今有精兵七萬,戍兵五萬,另有三萬人可以隨時入編成伍,其中有三萬女兵,被稱作「黑羽軍」,是以弓弩為械的騎兵,
有這十五萬大軍在手,她只需要等,等一個結果,或者一個時機。
息猛娘第一次來繁京,也是第一次來這「孟宅」,里里外外鑽來鑽去,怎麼看都看不夠,孟月池本以為她是突然轉性對雕樑畫棟感興趣,卻聽她抱怨說:
「這世家住過的宅子怎麼挖不出什麼窖藏的金子?」
孟月池:「你帶兩個人慢慢找,找到了咱們倆一人一半。」
說話間,又有一堆拜帖和請柬送來,孟月池還想和從前一樣都推掉,卻
被蘇茗子攔住了。
「大人,今時不同往日,您不妨見見這幾位女舊臣。」
蘇茗子將挑出來的幾份拜帖放在了孟月池的面前。
孟月池看見第一份的署名是柳鉉徵,又看向蘇茗子。
蘇茗子說:「大人得封國公,總該設宴。」
猶豫片刻,孟月池點點頭說:「那就在府中搞吧,請些該見的人,一次見了……吃喝不用弄得很好,我記得咱們的軍糧裡帶了些平盧特產的粟米麵煎餅,就請各位大人們嘗嘗這個吧。」
蘇茗子仔細看著自家大人的臉色,才確定了大人不是在開玩笑。
在繁京靜默了許多年的孟宅終於開門宴客,就算沒收到請柬的人都派了人去打探消息。
那邊筵席還沒結束。
這邊半個繁京都知道了平盧特產的煎餅。
看著面前被疊得四四方方的煎餅和幾樣素菜,應約而來的幾個女舊臣遺脈都忍不住懷疑這是不是寧國公在故意拿她們取樂。
唯有柳鉉徵直接拿起一張餅,卷了蔥和醬狠狠來了一口。
「看我幹什麼?」
柳鉉徵將口中煎餅咽下,說道:
「一年大澇,一年大旱,繁京是天下首善之地,糧價漲了十幾倍,這純粟米做的餅裡面乾乾淨淨,香得緊。」
一個女子學著柳鉉徵的樣子吃了一口,笑著說:
「雖然有些費牙,味道卻不錯,國公大人,您說這是貴軍常備的軍糧,若是平盧軍民都能吃這樣的煎餅,那可真是天下難尋的安穩之地。」
有這兩人帶領,其他人也紛紛下牙啃煎餅。
女臣遺脈一向以君子自居,言行規矩多不勝數,今日呲牙啃煎餅的樣子著實新鮮。
有幾人互相看看,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各位大人。」新晉寧國公孟月池坐在上首,看著這些女舊臣。
她行到今日的路,有很長的一段,是從她們的身上走過去的。
走過她們的舊轍,也規避她們的錯誤。
「自前年起,平盧有幾項新法,我想請幾位大人幫我參詳參詳。」
她垂下眼眸,慢吞吞地說:
「其一,男女同教,蒙學免束脩,女兒不入蒙學,則兒子也不可入。」
「其二,男女同田,嫁娶入贅,田畝相隨,凡添丁之戶,另得柞林三畝。」
「其三,男女同役,徭役分十等,難易不同,天數不同。」
柳鉉徵捏著手裡的煎餅,自進來之後,她第一次認真打量起了自己這位名義上的「外甥孫女」。
巧的是,孟月池也正好看向她。
目光撞在了一處,柳鉉徵忽然一笑。
這上面的任何一條,在平盧之外的地方都難以推行。
原來如此,薛山長,你為了她與女舊臣們漸行漸遠,是因為你已經看見了另一條路。
建在,大啟的廢墟上。
這麼想著,柳鉉徵低下頭,繼續啃煎餅。
「孟節度使,不知在你治下之地,男女為官者如何?」
「文官,女七男三,武將,女四男六,校尉以下,男子略多些,近七成。」
在座的女子都有些驚詫。
「孟節度使,你可曾特意提拔女官,打壓男官?」
孟月池看向問自己的那人:「自然而然罷了。」
那人低下頭,她原本看不上這粗糙的煎餅,現在也開始亮牙。
天下竟有這樣的「自然而然」,她好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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