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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副將又指了指另一處。
那裡也是有個漢子似乎跟人說了什麼話就要跟人走了,說話的人卻不是那個清瘦的漢子,而是一個四十對歲的中年男子。
「劉副將,他們到底是……?」
「這些流民里大概是混著些想要渾水摸魚的老鼠。」
老鼠還會拉人入伙。
「劉副將,怎麼辦?要是他們趁機作惡,城內外的百姓都要遭殃。」
年輕的女子很焦心,她怕這些別有用心之人傷了人,也怕城外數千災民被牽累。
「他們選的人除了高壯漢子之外,還有帶著木棍的,缺人也缺刀……」
劉副將搭放在城牆上的手指輕輕勾了下。
之前的流民,平盧用以工代賑之法安置了不少,此時城下的這些大部分都是聞訊後從各地趕來的。
這些人的急迫和渴望更甚於之前
的流民,心思也更多。
又在城市牆上看了一會兒,劉副將說:
「既然糧食已經運來了,就分下去,安排三十人護住糧鍋。」
「是。」年輕的女子看向身邊的將軍,眼中多了許多的信賴。
劉副將笑了下:
「我換衣服下去一趟。」
付老三穿梭在流民堆里,看著哀哀可憐期盼著能得了些賑濟的流民,他在心裡冷嗤。
孟閻羅心狠手辣,自己正大光明地賣私鹽,卻要把他們這些私鹽販子斬盡殺絕,這些逃荒的把她當了救星,分明是耗子求貓。
眼看著城門處有異動,付老三就知道這是要送賑濟的粥來了。
他轉頭看向一個僻靜的角落,那裡,一個正抱著孩子的婦人對他輕輕點頭。
「嘿嘿」付老三有些得意。
私下裡,他們已經召了上百個漢子,一會兒趁著鬧起來,他們衝進城裡,就算什麼都撈不著也沒事兒,只要這守城的人被嚇著了,不敢再賑濟災民,他就能把這些人都籠絡成他的。
沒家失地的苦命人兒啊,最該做的就是亡命徒。
果然,城門打開,有人推著裝了飯食的車子在重重護衛之下出來了。
流民們立刻都來了精神,一窩蜂地往上擠。
護衛的士卒都生得粗壯且臉凶,大概也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立刻攬在了前面大聲叱罵:
「排隊,拿碗,一個一個來!」
餓極了的人見了糧食哪裡能聽進了話?被人攔住了恨不能把眼前的人撕了。
只見高壯的士卒反手一拍,把衝到了自己身上的人給拍去了一邊。
「好好排隊就都有,都搶就都別吃了!」
大概是「別吃了」這幾個字終於有了震懾力,流民們終於在三口大鍋面前排起了長隊。
這賑災的粥,付老三吃過,不干不稀,用的糧食還算乾淨,幾乎吃不著沙子甚至還放了鹽——孟閻羅她都能把鹽給流民吃,怎麼就不能讓他們賺些差價了?
在心裡又罵了一通黑了心的孟閻羅,付老三縮了縮肩膀,小心躲進了人堆里。
一個人與他撞在了一處,他轉頭看過去,是個臉色灰暗的婦人。
晦氣。
「啊啊!孩子,我的孩子!」
亂子是突然發生的,幾個人爭搶排隊,一個婦人和來調解的士卒撞在了一處。
她懷裡的孩子一下就跌倒地上。
沒了聲息。
「你們平盧人把我孩子摔死了!你們換我的孩子!」
什麼?什麼孩子死了?
幾乎被飢餓挖空的大腦似乎傳進了幾個字,有人轉頭看向掉在地上的襁褓。
摔死的孩子。
能吃嗎?
付老三本想引來群情激奮,可他沒想到,他會被此時短暫的靜默給嚇到。
「我的孩子!」婦人還在哭訴,聲嘶力竭,不依不饒。
數千人流民,卻沒人附和。
好一會兒,她身邊有個女人長了長已經乾裂如土地一般的嘴唇。
「別裝了,你孩子的肉,聞著就不新鮮。」
哭訴的婦人瞬間噤聲。
付老三突然聽見了一陣細碎的聲響,他回過神才意識到響的是自己的牙齒。
是他的牙在打架。
隊伍的最前面,有人在派粥,有人在領粥,安安靜靜,卻像是生與死在對峙一般,令人不寒而慄。
付老三覺得自己的肝膽都被人用冰凍透了,他想起了被他召集到了一處的那些漢子,那些漢子也是安安靜靜地,他給他們糧食,他們就跟著他走了。
對了,他姐夫,他姐夫剛剛還在找人呢,怎麼看不見了?
付老三慌忙轉身,卻看見了一張有些眼熟的臉。
一個漢子低著頭,排在了領粥隊伍的後面。
那漢子,剛剛明明拿了他的糧食,怎麼還來排隊?
付老三也顧不得其他,慌慌張張往回跑,等他到了那處他聚了人的樹林子,竟然已經空了。
不僅那百來人不見了,他的姐夫幾個原本拿著刀的家丁都倒在地上,身上被扒得啥也不剩,腿上甚至少了肉,就像他原本放在這兒的二百斤糧食一樣,似乎從來不曾存在過。
他的糧呢?
他的刀呢?
他的人呢?
生吃了幾斤糧食還奪了刀的漢子站在領粥的隊伍里,他想吃頓飽的。
看著遠處的粥鍋,再看看負責派粥的人臉上的肉,他吞了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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