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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的光照亮了黃泉邊的彼岸花,那些花的花瓣被風吹落,猶如紅色的信箋飄向了遠方。
只在須臾之間,一個脖子上生了馬頭的陰差就出現在了宋霜的面前,手中的彼岸花無聲碎去。
「七娘子,今日你該去接秦娘子才對,怎會突然用功德傳信?」
一道道紅色的流光落在黃泉路上,全
是生了青面的陰差。
「天道趁機動了手腳,劫走了秦娘子的魂魄。」
「無妨。」馬面聲音沉穩,「秦娘子的神體在冥河岸邊,有冥河之神相護,縱使是天道也在凡人境也不能將她的魂魄直接帶離,我們往各靈氣散溢處找找,定能尋到蛛絲馬跡。你且將你的功德傘收了。」
馬面的手裡握著她的那把白色的幡,只見她用幡杵地,所有的陰差手裡都多出了一塊牌子。
「發現蹤跡不要現身,立即傳信於咱們。」
「是!」
轉瞬間,黃泉路上又空了下來,只留下了光禿禿的彼岸花枝,被灰色的霧氣漸漸籠罩。
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只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問她的話,万俟悠有些煩了,她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誰敢跟她這般糾纏?
她身上只穿了鴨色寢袍,乾脆就坐在了地上。
「你可真奇怪,一會兒問朕悔否,一會兒問朕愧否,朕為帝二十餘載,所做之事樁樁件件都比朕的那些父兄要緊的多。」
「於武,我重整西北、東北兩路大軍,將朔州建成舉世無雙的要塞之地,西壓烏蠻、北伐索圖羅部,和西北諸國通商路。朕可該有愧?」
「於文,我廣開公學,令整個大啟處處可聞讀書之聲,詩書通行天下,男女老幼皆可提筆,又開女子科舉,令朝上可用之人遠勝前朝。朕可該有悔?」
「於理政,宗室、世家,在我手中皆無力左右朝堂,寒門入朝之路大開,宮無貪宦,朝無權戚,外無據地之諸侯,政令難得通達。朕要為何事而生愧?」
「於改制,無論均田之法還是男女同制之法,縱有些波折,朕也強推了下去,田野有苗,農戶有糧,女子有地……此一道,朕死之後定有反覆之處,可朕自問已經盡心竭力,將種子遍播四海,至於後來人如何,那得看後來人了。朕問心無愧,行事無悔。」
說完,万俟悠抬手去抓那一縷泛著金光的雲,那雲卻逃開了。
「如何?朕說的,你滿意了麼?」
「你幾次征討烏蠻和索圖羅,死者數千,為了防範地谷而修建的城牆也累死了數百人……」
聽見這話,万俟悠臉上的笑漸漸淡了下去。
「你是一定要從我身上尋了錯處來?那你可知若是不對付烏蠻和索圖羅,大啟百姓會死多少?」
「你派兵征伐宗室……」
「他們造反,你知道什麼是造反嗎?就是他們為了一己之私要讓這天下淪為征戰之地,我平亂殺死了幾千人,他們屠戮多少百姓你知道嗎?」
「你讓女子入學,不思嫁娶,你可知道多少天定紅線至此中斷?」
万俟悠快被氣笑了:
「朕實在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分明是趁著朕死了之後就在朕面前聒噪,欺負一個死人這麼有趣嗎?」
「女子讀了書就不能嫁娶?為什麼?難道不是因為自古以來都把女子當一個物件兒?在家時六七歲就要學做家事,十幾歲就得紡紗織布,嫁人是給家裡換了錢糧,女子自己呢,到了另一戶人家,繼續為奴為婢生兒育女,從前女子無路可走,只能成婚,朕給了她們另一條路,讓她們的一生辛苦不至於連個名字都留不下,她們願意讀書不願成婚分明是朕的功德,怎麼就成了朕的錯處?」
「万俟悠,杜行舟、裴仲元、司徒堯、許停溪等一干人為了你一生未曾婚娶,楚平野為了你夫妻反目,陸晉、蘇引等人也因跟你的牽扯而名聲有損,你竟也無愧悔?」
哦,這就說到男人了?
万俟悠伸展了一下臂膀,她人生的最後幾年被病痛折磨,少有這樣身心輕快的時候。
「朕這一生確實有過不少男人,沒有一個是強迫來的,他們若是不願,自可婚娶,是他們自己不願意,與朕何干?他們的名聲能跟朕有牽扯,真的是壞事麼?至於說什麼夫妻反目,你怎麼不說朕上朝的時候踩死了幾隻螞蟻?起初那幾聲還有些腔調,後面這些話,你問的真是越來越沒意思了。」
「對這些人你也未曾覺得虧欠?」
「虧欠?他們誰沒從朕這取了自己想要的?許停溪原本只是個無權的男寵,替朕引出亂黨,以後也是個光祿大夫。」
那個聲音似乎被万俟悠給氣到了,竟然沒有再說話,万俟悠看著眼前的雲霧,輕聲說:
「你問完了,是不是也該放朕走了?這兒不是黃泉地府吧?」
「万俟悠,你……」
那一道聲音還想說什麼,突然傳來了一陣破風之聲。
一隻胖乎乎的鵝從万俟悠的面前飛了過去,翅膀一扇,從泛著金光的濃霧裡扇出了一團白色的東西。
万俟悠眯著眼看,才看清楚那是一隻貓。
貓?
仿佛只有幾個月大的小貓周身雪白,貓毛長長的,有點亂,看得万俟悠一陣手癢。
宮裡也養過幾隻貓,都沒這隻好玩兒。
小貓飄在半空,和鵝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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