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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太子的袍服。
皇太女殿下,不,太子殿下,她以後就要穿裙治國!
古往今來的第一位稱帝的女子,到了此時此刻,柳承雍、韋存友和其他人終於意識到了這意味著什麼。
跟在太子身後,聞初梨的唇角帶著淡笑,她享受著這一刻。
過往數十年在她的眼前呼嘯而去,猶如一場風。
今日,她站在了風的來處。
穿著裙子的万俟悠面帶微笑,禮數一絲不錯。
「兩位老大人請,孤最近有了一名客卿,名叫百里婦行,字糾書,於經論上很有一番見解,孤特意安排了她來陪坐兩位老大人。」
兩位老人加起來都快一百五了,互相攙扶著走進東宮,還不知道今夜等他們的是怎樣一場頭痛風暴。
第75章 公主請登基(十八)
崇安十四年五月十九,旁人記住了這一日,是因為這一日之後,東宮屬官里正式出現了穿著裙子的女子。
雖然一開始除了聞初梨之外,女子有上朝資格的只有兩個人——蘇姮任從四品的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越知微任正五品五品的詹事府主簿司主簿,可她們的身後,還有一群穿著羅裙的女子。
她們不卑不亢,就算被當面羞辱和為難也能唾面自乾,她們年輕,有才學,雙眸有光,身後也有太子做依仗。
這一場東宮宴飲,不知道多少人暗自皺眉,又有多少人的背後的冷汗流個不停。
女人,女人要這般都到他們面前了?
一個太子已經讓他們心裡難受,一個聞初梨只能說是德高望重到了可以讓朝廷破例,可要是這些女人,她們都站在朝堂上,她們都寫奏疏,她們都如男人一般地掌司理政……
想到自己有一天得稱呼一個年輕女子為「大人」,文詠峰舉著酒杯坐立難安。
柳承雍和韋存友比他還要難安。
這是他們人生中最難受的一日,銘心刻骨,餘生難忘。
因為一個年輕的女子,她叫百里婦行。
這女子,他們兩人其實都有所耳聞,三十多年前睿宗有心廢長子也就是先帝,另立幼子為儲君,太監總管錢倡便炮製了震驚朝野的「覡人逆案」說先帝向男覡詢問如何能早日登基,又說巫蠱證物就在皇后宮中。
那時的聖順皇后郭蕊座前有四位女官,自然成了被逼供的對象,可無論如何錢倡嚴刑拷打,四人都堅稱從未見過什麼占卜用的蠱物。
內廷外是群臣激憤,內廷中是四個女官帶著宮女和內監用自己的命捍衛大啟的皇后和太子。
等到六個月後,睿宗終於撐不住,殺了錢倡平息事端,四位女官已經死了三個。
活下來的是聞初梨。
睿宗為了安撫人心,給女官們都賜下了節烈的匾額和賞賜,唯一活著的就成了宮正令。
之後過了幾年聞初梨出宮,在綠蘿山創辦女學,又尋訪其餘三位的後人,將她們姐妹的女兒改成她們三人的姓氏收養之後帶在身邊。
一人本以為將百里婦行安排在自己身後是因為想幫這小娘子在他們這些大儒面前混個臉熟,還很熱情地與她搭話,一盞茶之後,他們才知道,原來太子把她安排過來是想他們先跟閻王混個臉熟!
「《禮記·曲禮》有云:「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與同席而坐,弗與同器而食。」就是說兄弟不能跟已經出嫁回來的姐妹們同席,又說『父子不可同席』,加起來一算,不就是說姐妹們出嫁之後回家,可與爹娘同坐,兄弟們反倒要避開?可見女子出嫁即為尊。正和我『男尊女,自省位卑』一說。」
謬論!謬論!
柳承雍都忘了怎麼用鼻孔出氣,只能看向韋存友。
薅掉了自己的一根鬍子,韋存友說:「禮記亦云:「男女不雜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櫛,不親授。」小娘子,此句何解?」
「此句沒問題啊。」百里婦行點點頭。
韋存友心中一喜:「可見男子同罪之下受刑比女子更重……」
「有麼?」少女生得俏麗,看人的眼睛裡像是藏了露水,「我記得前朝『覡人逆案』,唯一一個被處以剔刑的就是我姨母。」
韋存友默然片刻,差點抬起手給自己一個耳光。
百里婦行是百里惠真的外甥女——傳聞百里惠真死的時候雙腿都已經被剃成了白骨。
外朝官維護先帝和郭皇后也不過是被貶謫流放,首惡錢倡也不過是被斬首……
「我記得韋大人當時也是被貶官來著?」
韋存友身上的冷汗都出來了,憋了半天都憋不出一句「百里贊善當日是被處私刑」這種話。
他只是在辯經。
百里婦行卻未放過他,慢悠悠地說:
「古往今來,真正牽涉謀逆案的女子有幾個真的被輕判?若說男子謀逆當斬家中女眷也要流放充官,竟沒有一例是女子謀反在先的,男子在外犯錯,女子被株連以至於流放,竟然算是『不同椸枷』?」
韋存友端起了茶杯,用眼睛瞄柳承雍。
柳承雍的目光立刻飄去了另一邊。
他們的位置顯眼,早有人在一旁圍著,此時看向百里婦行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各位大人可是在這辯經?」
穿著一身長裙的太子殿下緩步走了過來,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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