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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好,諸天神界的那些神也好,在她們的心裡,神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等到她們成了神的那一日,她們高坐諸天,滿心想的都是用自己的神力做出唯有神才能做的偉業。
那時候,秦四喜在想什麼呢?
她在想她的阿
婆?她的牛二嬸?那個在雪地里逃出生天的她自己?還是後來那些幫她救她的凡人、藤妖、山鬼?
她們知道嗎?
那些短壽如蜉蝣的凡人,她們知道嗎?她們造出了一個神。
「那也不會。」
讓折月皆蘿意外的是,秦四喜否定了她的話。
「我幹嘛學她們呀?」四目相對,秦四喜笑出了聲,「我不必學她們,我只要做我自己就得了。」
看見折月皆蘿有些詫異,秦四喜扶了扶凳子的邊兒,防止自己笑歪了身子。
「旁人在我眼中是神,又焉知我不曾做了旁人的神?」
「紅塵浮烈火,煉得百樣神。」
她的浮生烈火將她煉成這般模樣,她要做神,又何必循了旁人的路子?
「我在凡人堆兒里見過千千百百的神,浮生烈火,與她們同燒共苦,自有我自己模樣。」
在秦四喜身後,幻影如霧氣一般隱去。
折月皆蘿怔怔地站了起來。
「浮生烈火,同燒共苦,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虛影的長髮微動,仿佛比剛剛還凝實了幾分。
折月皆蘿雙眸中眼波流光:
「秦綠柳,你說的是神,又何嘗不是人?你是執意將自己當了人的神,偏偏又信世間人人皆是神,所以你不會站在星台上,甚至不會站在戲夢仙都的蘭台,你只會站在蒼生之間……這便是你的神道。」
堪破其中關竅,折月皆蘿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你對這九陵修真界也是如此,他們大廈將傾,你會幫他們一把,給那些還有心力之人指一條明路,其餘的,你就不會做了。」
「我本也不必做。」秦四喜咂咂嘴,又掏出一碗玉筍凍,「此間界也不是我自己的,若我把什麼都做了,這九陵界也不必叫什麼『修真界』了,叫『求神界』吧。」
推行各種新政一事絕不是一帆風順的,各種殺人滅口之事發生在九陵界各處,從百里蓁到長生弦都忙得不可開交,還有人想要藉此事為自己謀取私利,構陷於旁人,捏造出的慘案也令人髮指,這些事情,秦四喜大多知道,卻一概不管。
弱水沉簫曾經說現在這局面都是因為她這神尊有意挽一界之將傾。
秦四喜覺得這話很沒意思,她只是想要萬年前的事大白於天下,真正做出選擇,讓事情到了這一步的,是那些飽受苦難卻有口難言的苦命人,是那些為心中一腔熱血可以披肝瀝膽的勇武之輩,是那些反覆權衡之後因勢利導做出了選擇的普通人。
與她這個吃吃睡睡養胖鵝的神有什麼關係?
折月皆蘿又是一陣大笑。笑過之後,她抬起頭,看向遼遠的天野。
「我竟未曾想過,這九陵界不是我的。」
「我也從未想過要問問自己,我想要這世上有怎樣的神,我只一直在想,我既然是神,就應該去作甚……秦綠柳,你真不愧是我的一夜摯友,不過與你略聊過幾句,我這心胸便比從前開闊了許多。我是該謝你。」
「折月神君客氣了。」
小院中微微一頓,又是兩神的一陣笑聲。
回到鈴鐺,感受到盛九幽的魂力,折月皆蘿喟嘆一聲,說:
「盛九幽,若是當年有一個秦綠柳,你我又會是什麼終局?」
大概,還是如現下這般吧。
秦綠柳說的對,她折月皆蘿這戲夢神君,也是她夢想中應該成為的神的樣子,成神一路她不後悔,救人一路她也不後悔。
「也夠了。」
折月皆蘿這一生的悔愧,都在盛九幽的身上。
或許就是因為,盛九幽是她夢想中一個神該有的樣子。
殺伐決斷的盛九幽何嘗不是她所見的「神」?
戲夢仙都下了這一冬的第一場雪,寒月山上到處都是尋找初雪靈芝的低階修士。
混跡在這些修士之中,秦四喜漫步走在山道上,寒月山的雪裡藏著萬年前阮弄雪的神識,她一邊走一邊輕動手指,將那些極為淺淡的神識收到了一處。
在金色的因果線中,那些白色的神識像是冬日的薄霧。
站在山頂掏出「山河隨性扇」,秦四喜緩緩扇動扇子,讓這些神識一點點凝在一處。
「傳個信兒回去給阮弄雪,我雖然把她的神祝石給掐了,折月皆蘿的魂魄我好歹是找到了。」
秦四喜的手裡捏著一支短笛,是折月皆蘿讓她轉交給阮弄雪的信物。
對著那些神識將一道神念打出,秦四喜緩聲念道:
「飛雪成鴻,寒月如書,去。」
她話音剛落,所有人都聽見了一陣奇怪的嘯聲。
接著,大風突起,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大風捲起雪花,飄來拂去竟然漸漸凝成了一艘大船。
在冬日的陽光下,巨大的船體漸漸浮現出了各種雕琢出的飛禽走獸,著實是精美絕倫。
即使是在微生琴的幻境中見過這艘船,和此時近距離觀賞的感覺也是極為不同的,美輪美奐的巨船仿佛從寒月山上一點點長出來,帶著驚天之勢,又輕盈得仿佛只是一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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