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雨夜和恐怖電影更搭配
景行的呼吸輕而平緩,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漠然的黑眼睛閉著,烏沉沉的睫羽此時低低的垂覆下來,在眼底拉扯出兩道纖長的陰影。
林青柚垂著眸光看他,景行的五官雖然生的漂亮,但卻是偏冷的,看上去極有距離感,這會兒閉著眼睛的時候倒是多了幾分罕見的孩子氣。
林青柚放輕了動作,悄無聲息的伸出手來,正想去戳一戳他的臉的時候,景行卻是忽然睜開了眼。
冷不丁的對上那雙漂亮的黑眼珠,林青柚稍稍一愣,愣神的空檔里,就被他抓住了手腕,向前一拉,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
下一秒,景行稍顯沙啞的聲音就從她的耳邊響起:「偷偷摸摸的幹什麼呢?」
大概是困了,他的聲音里明顯帶著未散的睡意。
林青柚動了動胳膊,從他懷裡抬起頭來,順手也把他拉了起來:「哪有偷偷摸摸,我就是來看看你在幹嘛。」
景行順著她的意思從床上半坐了起來,然後隨手揉了下她的腦袋,問她一聲:「不睡覺了?」
林青柚說:「不睡了,去爬山嗎?」
「現在?」景行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林青柚點了點頭。
「行。」景行沒多說什麼,起身拿了外套。
出了酒店往右轉,走上兩三分鐘就是一條通向深山古寺的小路,青石板砌成的山路蜿蜒曲折,一直蜿蜒到密林的深處。
大概是因為年代久遠,青石板上已經有了細細的裂紋,充滿了歲月的痕跡。
環山而上,走了約一個半小時,便可望見掩映在參天古木中的寺廟。
靈喬寺依山而建,朱牆黛瓦,飛檐翹角,氣勢雄偉,莊嚴肅穆。
空山寂寂,微風吻上這座坐落於山間的千年廟宇,大雄寶殿三腳雕龍香爐蔓延出紫檀,佛香肆意生長,菩薩端坐上位,慈眉善目的俯看芸芸眾生。
林青柚取了三炷香,點燃,在蒲團上端正跪下。
景行本來是並不信這些的,但此刻看著她虔誠的表情,也隨之肅然起來。
在大殿裡祈完福,林青柚隨著人流往後院走,出了後門,便是石欄圍成的一方水池,水裡滿池紅金錦鯉。
景行倚在石欄上,漫不經心的看著她取了魚食來餵錦鯉。
吹了會山風,身上沾染到的濃郁佛香才散去了幾分,景行眯了眯眼,忽然出了聲:「剛剛,許了什麼願望?」
林青柚沒抬頭,抓了一小把魚食往水面上撒,錦鯉爭先恐後的擠出水面:「不告訴你,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景行挑了下眉梢:「不說出來,就會實現?」
「……」
這話倒是問到她了。
林青柚歪頭瞅他一眼:「也不一定的,但應該比不說出來實現的機率要大一些。」
景行饒有興致:「怎麼說?」
林青柚也不知道他怎麼忽然對這個感興趣了,眨了眨眼道:「不都是這樣傳下來的嗎?」
「那可不一定。」景行稍稍側身,手肘搭到了欄杆上。
「那我也不告訴你。」餵完最後一把魚食,林青柚拍了拍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又納悶的問他,「你今天怎麼對這個這麼感興趣了?」
他不是一向不信神佛這類東西嗎?
景行伸手順勢拉了她一把,笑了一下:「這不是看你表情太虔誠了,所以有點兒好奇麼。」
兩人繼續往寺廟裡面走,剛好經過一間佛堂,裡面有誦經的聲音傳了出來。
林青柚站在門口,好奇的往裡面張望了一眼,小聲的說:「其實我以前特別羨慕皇帝的嬪妃。」
景行的尾音一揚,不解:「皇帝的嬪妃?」
怎麼忽然又扯到這上面了?
「對。」林青柚認真道,「因為她們說出家就可以出家,直接削髮為尼,長伴青燈古佛,不必再理凡塵瑣事,現在不行了,出家的門檻變高了,得研究生學歷起步,而且還得熟讀經文。」
景行:「……」
感謝社會的進步發展,提高了出家的門檻。
「對了。」聽了一會兒,林青柚忽然扭過頭來問,「你說的那個求籤的在哪兒?」
景行頓了頓,說:「在後面的一間大殿裡。」
「那走吧。」林青柚拉住他的後,沿著後院的路繼續往後面走,「我們去看看。」
雖然她覺得算命這東西看起來不靠譜,但來都來了,不去看看就太可惜了。
景行被她拉著往後院走,隨口問一句:「不繼續聽了?」
「不聽了。」林青柚的步伐都快了起來,「我現在對求籤的那裡興趣比較大。」
「剛才看你聽得那麼認真,你知道他們在念的是什麼經文嗎?」
「知道啊。」林青柚點了下頭。
景行:「?」
景行:「你知道?」
這正常人的回答,不應該是不知道嗎???
「嗯。」林青柚再次點頭,說,「《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
景行:「……」
什麼玩意兒?
她念了一遍名字他都沒能記下來。
見他似乎沒聽明白,林青柚看著他又重複了一遍,甚至還貼心的放慢了語速:「《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
景行:「……」
大佛頂如來……如來什麼來著?
沉默了一下,景行果斷的掐掉了這個話題:「好了,你不用說了,我們去抽籤文吧。」
大成殿前,求籤解文的旅客遊人排出一條曲折的長龍,林青柚踮著腳往那邊看:「這麼多人啊。」
「大多數人都是奔著這個簽文來的。」景行也瞥了一眼,拉著她站到了隊伍的尾端,倒是氣定神閒的模樣,「既然來了,就等一等吧。」
排隊排了大半個小時,終於慢騰騰的挪到了最前面,林青柚接過僧侶遞來的木筒,捧在手裡搖晃了兩下,很快從裡面掉了一支木籤出來,啪嗒落在地上,一聲脆響。
她彎腰把木籤撿起來,低頭去看,只見木籤上並排寫著三列小字——
【意中人人中意則那些無情花鳥也情凝一般的解結枝頭學並棲】
沒看懂,景行拿過她手裡的簽文,遞給了前面捻著佛珠的僧人。
僧人接過,微有詫異,隨即微笑道:「一己之心,盡了人事,此簽有花鳥傳情之意,實屬上上之簽。」
林青柚也有點兒驚訝,她的運氣一向不怎麼樣,她還以為最多會抽個中籤,沒想到伸手就來了個上上籤。
僧人溫聲道:「此簽中的花鳥傳情是指兩小無猜的少男少女情懷,情侶之間,只問盡心,情意所到,緣分附之,福緣豐厚,只要同心皆可逢凶化吉。」
林青柚神色微動,聽著似乎是挺不錯的樣子,她回頭看景行一眼,示意了一下:「你也抽一支?」
景行搖頭:「不抽。」
「真不抽?」
「真不抽。」
「……」
林青柚忽然有了一種自己正在給他讓煙的錯覺。
怕耽誤後面排隊的人時間,林青柚也就沒再問,和他一起從隊伍中退了出來,往前面的台階上走了幾層,才問:「怎麼也沒抽一支簽啊?」
景行漫不經心的轉了一下手裡的礦泉水,說:「我是敬畏鬼神,不信神佛。」
林青柚:「那你信什麼?」
景行忽然腳下一頓,偏頭看她,唇角微勾:「信我自己。」
從山上往下走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暮色沉沉,林海莽莽,山路行人漸少,旅客散去,整座山也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林青柚站在廟口的石階上,往回望了一眼,靈喬古寺香火綿長,梵音不絕,鼓樓的撞鐘聲咚咚咚的響徹山間,盪起簌簌林中飛鳥,遠處秋水長天,江面漁舟唱晚,山腳下旅人歸家。
山路走到過半,雨忽然猝不及防的下了起來,天邊的雲遮天蔽日,雨勢倒是不算大,只是夾雜著寂寂的山風,斜斜著往身上刮。
山里一旦下了雨,傘的作用就不大了,被雨打濕的衣料緊緊貼著肌膚,被風一吹,微微發冷。
好在酒店就在半山腰,離的也算近,進了房間之後,林青柚趕緊去拿了條干毛巾,到浴室里洗了個澡。
吹乾頭髮之後,她捧著杯水坐到了沙發上,隨手按開了電視機。
沒過一會兒,景行從房間裡也走了出來,林青柚正興致勃勃的挑電影,聽見他的動靜,也沒看他,只稍稍提高了聲音問了句:「閒著也是閒著,我們看個恐怖電影吧?」
「……」
景行的腳步微微一頓,遲疑了一下問:「恐怖電影?」
按正常的故事情節來發展的話,他們不應該是看一個浪漫的愛情電影嗎?
再不濟,那也應該是個文藝小清新影片啊。
「是啊。」林青柚點了下頭,繼續摁著遙控器,翻著影片說,「這不是外面在下雨嗎?雨夜和恐怖電影更搭配。」
「……」
「對了,你不怕鬼吧?」她貼心的又問一句,「你要是怕的話,就不看了。」
「……」
「不怕吧。」景行這話說的挺沒底氣。
「那就行,你把燈關上。」
「……」
上世紀九十年代的經典老片子,劇情音樂造型皆在線,陰森森的造型加上詭異的音樂,再配合上跌宕起伏的劇情,直接讓人的雞皮疙瘩從脊背蔓延到頭頂。
林青柚窩在沙發里,懷裡抱著個抱枕,看的聚精會神。
景行的表情有點難以言喻,隨著劇情的鋪展,他不動聲色的往她的方向靠,直到和林青柚擠在一起,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怎麼說呢,他倒是不害怕什麼鬼啊怪啊這些東西的,平時恐怖片也沒少看,因為何向陽喜歡看這玩意兒,景行也就時不時的跟他看上幾部。
但小糯米糰子挑的這部不一樣,這是他很小的時候看過的一部。
當時,這部電影就成了他的童年陰影。
剛剛他壯著膽子又看了一次,現在好了,直接變成他的成年陰影了。
房間裡沒開燈,窗簾又拉的嚴絲合縫,外面的燈光透不進來,林青柚也就沒覺察到,從看到這個影片的名字開始,景行的表情就不太對。
劇情正進行到高潮階段,擱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叮咚一聲作響。
景行的神經正高度的繃著,聽到這一聲響,嚇了一跳,心臟猛地跳空了一拍。
放緩了呼吸,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偏頭看林青柚。
林青柚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影片上,沒聽見這一聲響,景行碰了碰她的胳膊,提醒了她一句:「手機響了。」
「嗯?」她的視線還停留在電視上,只朝前探了探身子,伸手把手機拿了過來。
低頭看一眼屏幕,是群里的消息。
她一邊抬頭瞅著電視機,一邊分心點了消息進去。
【邢湘湘:嘿嘿嘿,到晚上了,我來探探你們的進度,有沒有在嘿嘿嘿?】
林青柚心不在焉的回了句消息過去。
【林青柚:沒有,我們在看恐怖電影。】
【江曉魚:加一,我們在開黑打遊戲。】
【邢湘湘:……在幹什麼???】
【江曉魚:開黑打遊戲。】
【林青柚:看恐怖電影。】
【邢湘湘:……厲害了,都這個時間了,你倆不好好享受夜生活,打遊戲看鬼片???】
【邢湘湘:梨梨,你那兒怎麼樣?】
隔了好一會兒,夏梨才回復了過來。
【夏梨:我他媽服了,我男朋友他帶了他侄兒過來,我在給他侄兒換尿布,沖奶粉!】
【邢湘湘:……】
行吧,她還是別問了,三個姐妹,一個比一個不爭氣。
直到影片反映結束,客廳里重新開了照明燈,景行這才覺得他被命運攥緊的心臟終於是重新恢復了跳動,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也鬆懈了下來。
想必這應該是他人生中,離當場去世最近的一次。
看完電影,林青柚把手機丟到一邊,去吧檯上接了杯溫水過來。
回來之後,她沒往沙發上坐,而是站到了景行面前,低下頭來看他,有些擔心的模樣:「你臉色好白啊,是不是剛才被嚇到了?」
「……」
「不是。」景行閉了閉眼,嗓音啞著,再次搬了一個萬能的理由出來,「我……低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