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200米 一親芳澤,酸甜苦辣
借用嘴巴?
墨九聽說過借錢借物,沒聽過還有借嘴巴的事兒。
大概這兩日被蕭長嗣氣得糊塗了,加上她一直撲在「開墓事業」上,腦子也沒有去過多思考這個嘴巴的事兒,就瞪圓雙眼「嗖」地一下刮過去。
「你缺嘴巴?」
「……」
蕭長嗣沒吭聲,四周卻有笑人。
人家都聽懂了,這個墨九爺到底懂了沒有?
嗤一聲,墨九懶洋洋道:「一個嘴巴就夠利索了。再來一個,你不得上天啊?」說到這會兒,回頭發現好多弟子都在看,還壓著聲音低低笑,她又想到了自己「崇高而偉大」的身份,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負手望向墓門。
「一句話,老蕭,你行不行?」
「唔!」蕭長嗣突然咳嗽不已,「試一試,愛妻就知道了。」
弟子們壓抑的笑聲更甚,就像看喜劇片裡的旁白配音似的——
墨九想一想,自個兒也嗆住,有點哭笑不得地扶額頭,「我是說墓門,你行不行?」
「我也是說墓。」蕭長嗣的聲音似乎帶了三分笑意,可仔細一聽,又分明沒有笑,他還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吊著命,傷著神,好像喘氣兒大了,下一秒就會沒命似的病秧子,「吾妻只要肯借嘴,為夫就算拼了老命不要……也,也要開這墓門,咳咳。」
「……借來何用?」
墨九終於問到重點。
「一親方澤啊?」
看他說得理所當然,墨九差點兒把肺氣炸。
想不到啊,這蕭長嗣竟然這般輕浮?
不經意的,她腦子裡又浮現出冷漠疏離的蕭六郎。再想一想這位整天活在蕭家後院裡像一個閨閣千金的蕭大郎……那諷刺之情油然而生。不禁搖了搖頭,勾唇冷笑,「你若有本事有嘴這麼厲害,親一下又何妨?就怕你也就光說不練。占了便宜不認帳。」
蕭長嗣並不生氣她的冷嘲熱諷。
輕唔一聲,他只問:「我若開得墓門,你可認帳?」
他開得了?墨九打死都不信。
抬高下巴,這一個字,她說得霸氣側漏,「認!」
「好,一言為定。」
「死馬難追——」
「駟馬難追!」
「都是馬,你計較這麼多!」
一個嚴肅的打開墓門問題,從要不要親嘴上升到「死馬」還是「活馬」,這兩個人爭鬥激烈,恍若未覺個中詭異,卻是把旁觀的弟子們聽得高潮迭起,想笑,又得忍著笑,憋得相當辛苦。
這些可以伴著墨九入墓的弟子,都是墨家的骨幹,可以近得墨九之身,也算是墨九在墨家培養起來的心腹了——所以她在與蕭長嗣說話的時候,並沒有顧及太多彼此身份的隱諱。
於是,好些人心裡都明白了。
這個戴氈帽生著病的醜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失蹤的蕭大郎。
但他們心底有懷疑,卻是不敢問的,只能眼睜睜看著妖嬈如花的擊西推著輪椅上的蕭長嗣越過他們的中間,一路叫著「借一步,借一步」,慢慢地靠近了那一道密封的墓門,停在曹元的身邊。
蕭長嗣氈帽下的醜臉沒有表情,卻成功地凍結了眾人的目光。
幾乎不約而同地都在看他。
疑惑、好奇……大傢伙兒都興奮起來。
風燈的光線太弱,照耀的範圍也太小。曹元與擊西一人手裡拎了一個,也不過只照得到蕭長嗣周圍一丈見方左右,在他的四周,光線都是黑黢黢的,只他一人獨立於黑暗中的光源之處,像走入了舞台上的聚光燈中,沒有說話,沒有動作,卻耀眼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如果不是臉,這人也是很俊的吧?
可惜了——
好多人心裡都生出了這樣的感慨。
蕭長嗣卻久久沒有動靜,他盯住靠坐墓門的四具屍體,自己也像一具屍體。
「咳咳!」
靜寂中,他突然破著嗓子咳嗽。
那小冷風一吹,幽幽的拂過來,陰冷感,鑽入了骨頭縫兒里……
眾人莫名身上發毛,緊張起來。一個膽大的墨家弟子,打了個噴嚏,成功打破了這詭異的靜默,多了一嘴話,「……掌柜的,為啥還不動?」
這話也是墨九想問的。
她緊抿著嘴巴,雙手抱著胳膊,一直沒吭聲,也始終密切注意著蕭長嗣的舉動……可他根本就沒有舉動,這已經讓她心裡對他僅存的僥倖心理都沒有了。
這個人啊,壓根兒就靠不住。
於是,她不再損他,也懶得再與他多話。
斂著神色回頭,墨九看向同樣皺眉的墨妄與喬占平。
「喬工、師兄。你們咱祖宗搞這哭、笑、怒、罵人生四態,站台似的杵在這墓門口,到底想要表達什麼意思?請咱免費看戲哩?」
額……墨妄嘴角抽搐。
「鉅子所言,極是。」
這墨妄還真是唯她馬首是瞻,說什麼就是什麼。瞥他一眼,喬占平沉吟著慢慢走到墨九的身邊,與她並肩而立,沉聲問:「鉅子還記不記得,當初我不小心將墓道炸開,你是從什麼地方確定它就是八卦墓之一的震墓?」
以往的墓被確定身份,都因有提示或者拿到了仕女玉雕。
可震墓一直未開,雖然他們看見了石壁上的仕女圖,可以確定為八卦墓之一。可為什麼它就是一定震墓,而非其他什麼墓?墨九又憑什麼早早就叫它震墓的?
……這一點,喬占平其實一直想不通。
但墨九是鉅子,本事比他大,她自然有她的想法,他也比較低調,一直沒有詢問,如今已經走到這兒了,為了相助開墓門,他才有些忍不住好奇。
墨九琢磨一下,挑著眉頭,「理由其實很簡單,因為墓道是被炸開的——當時『轟』一聲——『噼啪』——響若雷擊!八卦之中,雷為震,震為雷,所以我便叫它震墓嘍。」
喬占平:「……」
這樣的理由,也是太墨九式了——
除了她,真沒人敢這麼幹。
墨妄也有點哭笑不得,接話道:「如果它其實不是震墓呢?」
墨九奇怪地反問:「不是震墓,是其他墓也沒有所謂啊,反正都一樣,拿到仕女玉雕不就都明白了嘛。你們這些男人也真是,一個名字而已,想叫什麼叫什麼,不要這麼嚴肅嘛。」
眾人:「……」
每天他們都在準備,一至稱為「震墓」。
他們也從來都以為,鉅子確定是震墓,它就是震墓。
誰能想到,這麼嚴肅的事情,墨九胡謅的?
而且……只是因為「轟」和「噼啪」……
也就是說,這完全有可能並非是震墓,而是其他墓。
「愛妻……」
這時,一直在狀態之外的蕭長嗣突然出聲兒。
先前大家都在熱烈地討論,他一動不動,誰也沒有注意他。如今聽得他用那沙啞得仿佛有蟲子鑽骨頭一樣肉麻的聲音喚墨九,眾人的汗毛又倒豎了一遍。
「想到怎麼開了?」墨九橫豎看他不順眼,可那「愛妻」兩個字兒,被他喊著喊著,她莫名其妙也就習慣了——畢竟每一次都去反駁他,也是很累人的。
「你過來看。」
蕭長嗣不像玩笑,眾人皆以為他有所發現,不由跟著墨九走近。
可墓門還是那個墓門,四具屍體依舊怪異……
「發現了什麼?」墨九慢慢靠近,沒有看到異常,又低頭望向他光暈中的臉……他抬著頭,半遮的氈帽下,臉頰的不平窪地外加掛著的小肉瘤用一種極其刁鑽的角度就出現在了墨九的目光中。
這臉……太驚心動魄了。
墨九心臟一悸,看他還不吭聲兒,又避開眼神兒,有點不耐煩了。
「不行就閃開吧,別逗趣兒了。讓我來——」
「你想到了?」蕭長嗣顯然有點吃驚。
「哼,我不想到,真等著你來想嗎?」墨九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抬一抬下巴暗示擊西把他挪到邊上去。可——擊西居然沒有動,沒動,而是請示般看向蕭長嗣。
墨九突然就有點生氣,厭棄般一斥。
「閃開!」
蕭長嗣目光一動,凝視著她。
「你討厭我?」
墨九一怔。
一般生著病的人,都會比較敏感。
她確實是有點兒不耐煩了。但實際上,除了蕭乾之外,任何男人這麼調戲她,她都不會耐煩。或者說,要不是因為蕭乾的關係,她根本就不會這麼好脾氣的對他,早就一個巴掌三拳頭,拋屍荒野了。
「你說得不對。」她微微眯眼,半真半假地哼聲,「我不是討厭你,而是厭惡得很……喂!你做什麼?」
她話音未落,只聽得「轟」一聲巨響。
「噼啪」!
雷聲!這一回真像是雷聲。
只見墓門中間像被一道閃電劈開一般,突然一分為二,中分之後,慢慢往兩側移動,而墨九在雷聲到來的那一剎那,猝不及防地被蕭長嗣拽入了他的懷裡,後腿彎碰到他的膝蓋,腳一軟,剛剛好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一個人的輪椅,就這樣疊坐了兩個人……
事發突然,大家都沒有注意他們的變化。
他們震驚地看著徐徐開啟的墓門——
黑幽幽的墓室,一點點出現在面前,他們每個人都沒有看見蕭長嗣有半點兒動作——除了拉拽墨九。可那一道紋絲不動的墓門真的被打開了……墓門是整體巨石,底部摩擦著凹槽發出來的聲音,帶著尖嘯,刺耳、難聽,尤其在這樣的地底,更是震得人耳膜發痛。
「開了開了!」
「真的開了啊——」
「快看,裡頭就是墓室!」
一個令人意外的結果,讓人群沸騰了起來。
「掌柜的好厲害!」擊西快活地拍著巴掌。
他從來不吝嗇讚美任何人,對蕭長嗣,更不會例外。
可蕭長嗣在眾人的驚嘆聲中,卻沒有半分驕傲,而是一字一字清晰而認真地道:「偉大的男人背後,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一切都是你們家老闆娘的功勞,我哪敢貪功?」
墨九被他死死摁坐在腿上,有一種快被氣得嗝屁的感覺……
使勁兒掐一把他的胳膊,她站起身,「你如何開的墓門?」
「天機不可泄露——」蕭長嗣拉長尾聲,「除非愛妻再借一物……」
墨九的臉騰地一熱。
尼瑪剛才就已經要借嘴了,再借一物,會借哪一物?
她幾乎不敢去想,只恨恨瞪他一眼,卻聽擊西又在吼。
「快看,掌柜的!九爺!……那裡,那是什麼?」
「呀……是什麼東西!」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在八卦墓這種地方,從來不缺少驚喜與意外。
就在眾人為打開墓門而欣喜的時候,只見石門移開之後的石洞裡,有一群黑乎乎的東西,在軟弱的火光中,密密麻麻,麻麻密密,讓人雞皮疙瘩一身。
「快看!會動的!」
「它們在動——」
惶惶的聲音里,滿是驚恐。
那東西確實會動。之前可能就伏在石門,或者墓室門口,如今石門一挪開,慢慢就蠕動起來,就這一會兒工夫,有一些就爬出了石門下的凹縫兒……
「娘呀!是啥鬼東西?好瘮人!」
火光太暗,它們太慢。
除了憑直視看出像是什麼蟲子一類的東西,這蠕動的生物本尊到底是什麼,誰也看不清楚。不過,他們緩慢地貼著石壁蠕動,不像有傷害力的樣子,石墓從打開之後,也沒有異常變化,只要沒毒,不被咬上,想來也不可怕。
但殺不死人,嚇死人!
這種東西,難免令人犯膩。
墨九心裡也毛毛的,她其實也受不了這種密密麻麻的蟲子。
可她是鉅子,她必須得不怕。
眉頭一皺,她伸手去拿擊西的火把,想走近看得仔細一點。
可火把剛剛落入手上,後脖子就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輕輕的、麻麻的、痒痒的……就像有什麼東西從她的皮膚上爬過,鑽入了衣領子一樣。
「啊!」
氣氛原本就緊張,條件反射之下,她低呼一聲,心臟驟然縮緊,手裡的風燈「啪」地一聲,就落在了地上……人怕就怕自己嚇自己,以為是那蟲子上了身,墨九急得差點兒跳腳——
然而,她沒有能夠跳腳。
那一隻撓在她後脖子上的「蟲子」,突然襲擊了她的腰,狠狠一圈,就拉了她過去——這根本就是一隻手嘛。
墨九氣恨地轉過頭去,瞪向蕭長嗣。
「是我,別怕!」
他聲音很低,寬慰似的拍她。
墨九牙根兒痒痒,「我知道是你,你幾歲啊?玩這種把戲。放手!」
她逮住他的手就要丟,可蕭長嗣卻根本就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在她帶著憤怒的目光中,好心情地將她輕輕一攬,半抱入懷裡,抬手,輕輕遮住她的眼。
「別看!讓左執事放火燒了便是——」
話未落下,他突地低頭,貼上她的唇。
墨九雙眼在他掌中,眼前一片黑暗,只覺雙片溫熱的嘴唇貼了上來,溫柔的、帶著淺淺的呼吸,沒有輾轉與深吻,卻讓她心臟一突,好像被什麼東西束緊,喉嚨也塞入了棉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很熟悉。
在相貼的唇瓣間傳遞過來,抓撓著她的心臟……
她原本應當推絕的手,停在半空中,原本該罵人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兒。她的腦子裡,出現的是那個翩翩六郎,風華絕代,衣衫飄飄,一雙瞳目幽深若井,他在吻她,溫柔而緩慢地吻她……
被遮住的眼,像是瞎了。
她再不會動彈,被動的僵立著,直到頭頂帶笑的聲音響過。
「好軟——」
「唔!」墨九一驚,又羞又惱地回過神,掙扎著伸手就去推他,「神經病,你放手!」可蕭長嗣這個要死不活的男人,力道卻大得很,束緊她的手便將她勒緊在懷裡,「……愛妻,這叫言而有信。」
他的聲音是沙啞的。
隱隱的,還帶了一抹促狹。
墨九的理智在天上飄,恨不得宰了他。
可她更想宰的人,是自己。
她竟然被他給蠱惑了?
不不不,是被偷親了,還是被蕭大郎偷親了。
最關鍵的是……她居然沒有反抗?
面頰「唰唰」發熱,一種被人扒光了衣服展示般的羞恥感,讓她恨不得鑽入地縫,也讓向來從容淡定的她氣惱攻心之下,居然抬手就去掐他脖子,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謀殺親人,不守承諾……愛妻……」
蕭長嗣咳咳不已,剩下來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了。墨九手上力道也大,兩隻眼睛瞪得銅鈴似的,「你以為姑奶奶的便宜那麼好占啊?看我今兒不掐死你……」
實話說,她拼死一搏的樣子——太難看。
半個身子趴在他的腿上,整個人都像倒貼的,這樣的動作……從外人的角度來看,真的不像掐死,倒像是小兩口在打情罵俏。
弟子們在燒墓室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東西,都知趣地挪開視線,小聲說話自個兒的話,不忍直視這個明顯被憤怒左右了智商的墨九爺,只有墨妄……似乎真的看不下去了。
「小九!」他上前,尋了個話題,「那東西是水蛭。」
水蛭?螞蟥?
墨九吸了吸鼻子,聞著那東西被火燒焦的味兒,腦子裡迅速浮現了先前那一片黑壓壓蠕動的陰影……幾乎下意識的,她胃部狠狠一收,心窩子發緊,不僅掐蕭長嗣的手軟了,還差一點兒就嘔吐出來。
這種東西……是她最噁心的。
想一次,難受一次。
「愛妻不識好人心吶。」蕭長嗣得以喘氣兒,像是整個人都不好了,咳喘著,虛弱得像從陰間裡走了一回,說這一句話,喘了幾回氣,才表達明白,「為夫看見有水蛭,好心好意不讓你看見……還犧牲自己,轉移你的注意力,你卻半分不領情!」
扯什麼犢子哩?墨九心裡暗嗤。
就算他眼神兒好,能在黑暗裡視物,看清楚了是螞蟥。
可他又怎會知道她最害怕螞蟥?
她冷哼一聲,「回頭和你算帳!」
墨九就是墨九,雖然剛才在月夜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被蕭長嗣偷摸著啃了一口,但她在震驚之後,很快就平靜下來,恢復了本性,極是淡定地從他身上站起,撣撣衣袖,擦擦手心,就當先前的事兒不曾存在一般,鎮定地問墨妄。
「東西都燒死了?」
「燒死了!」墨妄點頭。
墨九嗅著空氣里那種令人發毛的焦臭味兒,不由有些納悶。
石洞中,怎會有螞蟥……
在漫長的歲月里,它們又是怎樣存活下來的?
她正思考,耳邊又聽蕭長嗣咳嗽。
「水蛭乃雌雄同體之物,極耐飢餓,墓室潮濕,極易生存。」
這廝會讀她的心是怎麼的?
墨九回頭剜他一眼,「說得好像水蛭是你家親戚似的。」
這一擊很有力,看他被噎住,她不再理會他,接著又道:「這麼多的水蛭在此處繁衍,墓門口這四個人居然能夠保持身體栩栩如生?水蛭不是會吸血的麼?太奇怪了。」
蕭長嗣又一次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脫開他們的衣服,一看便知。」
脫衣服?墨九心裡一凜,正要過去,墨妄已經搶在了她的前面。四具屍體都穿著衣服,可那些衣服早分辨不清顏色,在燒水蛭時又不同程度受到火的燻烤,只輕輕一拉,便都損毀,露出裡面的樣子來……
於是眾人可以清晰的看見,那屍體身上除了一層干皮包著骨頭,哪裡來的肉?
全被水蛭吸盡了?
墨九胃裡再次不適,身子忍不住哆嗦一下。
「可他們的臉上,為何沒有……?」
「因為被藥物浸泡過。」
回答她的人,依舊是蕭長嗣。墨九這才想起他自稱「久病成良醫」,是初通藥理的。這時,她已不像先前那樣對他輕視,雖然不像對蕭六郎那樣敬若神邸,但也開始相信,在他生病這些年,真的在蕭六郎的身上學到了本事。
輕輕回頭,她問:「你何時得知的?」
「……在看見屍體的時候。」
「麻煩說清楚一點。」
「哭、笑、怒、罵——酸、甜、苦、辣。」蕭長嗣咳嗽著,像是真的有點兒心力不濟在強撐著一般,語氣比之先頭緩慢了許多,「那浸泡屍體頭部的藥物為酸之五味子,烏梅,甜之黨參、杜仲,苦之黃連、木通、龍膽草,辣之麻黃、乾薑、辣桂……加上水蛭本身,熬藥浸泡,可至不腐。」
哭、笑、怒、罵——酸、甜、苦、辣?
這個解釋與他對醫理的掌握,讓墨九稍稍震驚了一下。
「會不會太牽強?」
蕭長嗣再次咳嗽一聲,帶著笑。
「會比『轟一聲,噼啪』,就叫震墓更牽強嗎?」
「……」
有弟子在低低發笑,墨九突然有點心塞塞的。
在這個王八蛋沒有上山之前,她在興隆山說一不二,哪裡有人敢反駁她,還三番五次挑她的刺兒?她有的是威信,並是這些弟子,也不敢隨便笑的。
這分明是山大王的地位被搶了啊?
到底是她搶了他當壓塞夫君……哦呸呸呸,當俘虜,還是她被他給壓制了?
帶著這個令人鬱悶的難解之惑,墨九沒有再多瞟一眼蕭長嗣,更沒有多問他一句關於他怎麼打開的墓門——畢竟問得越多,越容易漏氣,越是容易把這個半路殺出來的「蕭咬金」捧得高。到時候,她豈不得要活生生被氣死?
進入第一道墓門,在墨九的沉默中,其餘的墨家弟子卻沒有閒著。
幾個回合下來,他們被蕭長嗣震驚了。
……也有一點小小的被征服。
人類大多都崇拜強者,雖然蕭長嗣坐在輪椅上的樣子虛弱不堪,但他的頭腦、智慧、幽默……還有不卑不亢對付墨九爺的氣度,讓他們忽略了他那張臉,心底充滿了欽佩。
當然,也有八卦與好奇。
「掌柜的,那墓門到底怎樣開的?」
「雷劈開的。」
「……額,不是你?」
「今夜午時,夜有雷電,天象罷了。」
「我去,這也行!你咋知道的?」
「猜的……」
「不信不信,掌柜的不僅懂醫理,一定還懂天相。」
「瞎貓碰上死耗子。」
「掌柜的謙遜……我等佩服啊!」
……
耳朵里的聲音一直沒停,墨九看蕭長嗣白臉紅臉都一個人唱了,還把她的便宜也占了,心裡就堵得慌——那摸黑的一吻,也不曉得有人看見沒有?
好在,他不提,也沒有旁人提,她墨九爺的臉也都還在——
但這件事兒,怎麼越想越古怪?
墨九搔了搔頭髮,在這怪怪的氛圍中,終於領著一行人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哦不,六條墓道與六個墓室,進入了一條另一條狹窄的墓道,順利開啟了墓主人的墓室。
然而,面前的景象再次讓眾人震驚。
主墓室里,只有一口毫無縫隙的整體鐵棺——
------題外話------
——小主們,關於墓室水蛭醫理這些東西,大多是二錦杜撰,勿考劇,勿較真,權當玄學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