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273米,
他矯健的身姿,如狼似豹,像本就長在叢林裡的人一樣,很快就不見了蹤跡。
「王爺!」
墨九回頭,望向他消失在林中的影子,竟有一些怔忡——她的蕭六郎臉雖然毀了,可身形真的是太帥了好不好?
如果臉能夠恢復,該有多好?
默默抿著唇,她希望自己見到的不是錯覺。
他的臉,好像真的有慢慢在恢復——
今日似乎比昨日更好看了一點?
可一旦恢復過來,又會不會有別的麻煩?
阿依古、納木罕、蒙合,還有好多好多的人,糾雜不清,要怎麼處理?
一邊想著,她一邊與眾人玩笑吃喝,心思卻全放在那一片樹林裡。
不知道蕭乾做什麼去了,她有些六神無主。
幸而,沒有過多久,他就回來了。身上的長袍系在腰間,滿臉帶著笑容,眉目眸底,沒有一絲一毫的高冷與疏離,仙氣未少,地氣增多,就好像一個尋常打獵歸來的丈夫,一雙星辰般的眸子帶著沉沉的笑,靜靜地注視著墨九,兩束視線像羽毛一般溫柔地撫過她的臉。
「阿九,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墨九定睛看向他的袍角,當即一驚。
「果子?呀——」
山中有野果,之前墨九也碰見過,但大抵這一片原始叢林裡的樹木太高太密,果樹照不到太多的陽光,結了果子,也苦而澀,不容易入口,吃得她很嫌棄。
但蕭乾帶回來的這一些野果。汁多,甘甜,入口雖有一點隱澀,但讓墨九那一個吃多了粗糧的胃,實在不要太享受。
「嚓嚓」啃掉一個,她滿臉笑容。
「好吃,太好吃了,尤其吃了肉和酒,再吃這口果子,簡直快要活成神仙了。」
夸完了果子,她接著就夸男人。
「王爺,你太偉大了!這些是在哪裡摘的?」
蕭乾眸子微微轉涼,回頭指一下那片樹林。
「那個林子的盡頭,有一片斷崖層隔絕,崖上有好些果樹。我嘗了一下,很甜,就給你摘了些回來——」
崖上?斷崖?
果子好吃,可難摘啊!
墨九落下手,看著他,雙眸溫柔如水。
慢慢的,她借著酒勁牽了他的手,把他拉扯著坐下來,將另一個果子塞入他的嘴巴。
「那王爺也來吃一個。」
平常在眾人面前的墨九,就是一個爺們兒。
當著座下弟子的面露出一副小女兒嬌態的時候,可不多見。
蕭乾「嗯」一聲,目光微亮,終是啃了一口。
「來,一人一個,大家都吃。」
果子小,數量多,一人卻也只有一個。
畢竟墨九喜歡啊!大家哪裡捨得多吃?
可一個也不為過,眾人歡笑著,故意露出一臉垂涎之色。
「多謝王爺賞,多謝鉅子賞!」
在他兩個恩愛的舉動中,在場的人都受到了感染,目光中滿是笑盈。尤其擊西與闖北,玫兒與曹元這種本就有點小曖昧的男女,更是你瞧我,我瞧你,各種目光各種溜,各種情緒各種飛。
……
坐飲酒,與友餐。
這樣的安寧時辰讓眾人都有一點樂不思蜀。
一餐「野炊」,竟然花了近一個半時辰,等天氣有些轉涼了,才在墨九的提議下,去看一看蕭乾說的那一片有意思的斷崖——他說:一片崖,隔出了兩個天地。
有墨九在,大家本來對行獵都沒有興趣,於是你前我後,邊走邊談,慢慢地騎馬而走,並成一條直接,沿著蕭乾先前出來的路,進入了那一片最為茂密的林子。
一路上,墨九都端著羅盤。
入山有這個玩意,不容易迷路。
雖然她覺得有蕭乾在,迷路也無所謂,但萬一遇上山中瘴氣惑人,被繞在其中不得而出,那就要出大事了——
「鉅子,你的樣子好帥氣。」玫兒跟墨九日久,說話時常有後世之言,墨九已然見怪不怪了,只眉開眼笑地撩她一眼:「哪裡帥?」
「羅盤帥啊!」玫兒看著精緻的羅盤,目光中有小星星。
這羅盤材質特殊,晶亮溫潤,小巧別致,是個小姑娘都會喜歡的。
墨九哼一聲,也不回頭,只道:「若你剛才說九爺比羅盤帥,我就送你了。」
「九爺比羅盤帥!」玫兒改口很快。
「遲了!」墨九抿唇瞪她一眼,又看向手上的羅盤,「你知道你想學風水學本來,但這種事兒是要慢慢來的,你就那智商,一個羅盤也拯救不了。再說,從理論上講,有本事的大師其實並不需要羅盤,只需要有一個足夠精度的指南針就行了——」
玫兒眼睛一亮,「九爺就是有本事的大師!」
「嘿嘿,拍馬屁也不會給你!」
墨九笑著,神色突然一收。
「不對呀,有投針!」
她的目光定定看著羅盤上的指針。
看它半浮半沉,上浮不達頂,下沉不達底。
一行人都跟著她停了下來。
不懂的弟子,馬上有問:「鉅子,何謂投針?」
墨九看向前方不過幾丈遠的斷崖,回答得簡單明了。
「地下可能會有墳墓。」
在這樣的原始叢林裡面,會有什麼人的墳墓?
一般而言,便是有人下葬,也不會葬到這裡來吧?
墨九靜靜看著斷崖,騎著馬左走幾步,又右走幾步,又跳下馬來,直接走到斷崖下方觀察。然後低頭仔細看著羅盤,再一次發現自己沒有看錯之後,突地回過頭看向蕭乾。
「王爺,要不然我們上斷崖看看?」
斷崖的位置很有意思。
上面雖然有茂密的果樹覆蓋,還是可以看到有一層層的巨石突起,用於攀爬,先前蕭乾也就是這樣上去的。但墨九要上去,他就有點難了。
「這崖很危險——」
蕭乾知道墨九對墳墓一向有興趣,有些不忍心拒絕他,正想要怎麼上去最安全,就聽見斷崖的對面,傳來如同山中的迴響一般的聲音,不太真切,隱隱約約,像真的,又像只是幻覺。有馬蹄,有吆喝,似乎有千軍萬馬踩踏在大地上。
「有什麼聲音?」
大家都聽見了,不由吃驚。
蕭乾沉眉道:「斷崖地面很是開闊,一眼都望不到盡頭,離外間就當很遠才對。這般清晰的聲音,是如何傳過來的?」
神經一緊,墨九正準備豎著耳朵聽個真切,又有馬蹄聲傳來。
這一次,不在前方,而在後面。
「駕!」
馬蹄聲很快,很迅速,很急切。
還有,喊「駕」的那一個聲音也很熟悉。
不過轉眼之間,一人一騎就飛奔到了他們的身邊。
來人滿頭大汗,是從密林里穿過來的辜二。
看一眼在場的人,他大步走到蕭乾的身邊。
「王爺!幸好找到了你——」
蕭乾眉頭一蹙,示意一下。他俯耳過去,小聲與他耳語幾句,又抬起了頭來。
「如今,當怎麼辦?」
好一會,蕭乾沒有回答。
看著面前的斷崖,又看著投來探究目光的墨九,他終於慢慢地撫向腰間的劍,涼涼對辜二吩咐:「你且帶阿九前往額爾小鎮暫時安頓,我去去就回——」
說罷回頭,他又望向擊西與闖北等一干侍衛。
「你們跟我走!」
「屬下遵命!」幾個人齊聲回答。
眼看他幾個打馬要離開,墨九還在一頭霧水。
「為什麼又是我留下?」
蕭乾執著馬韁繩,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回頭凝視了她一眼。
「阿九,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這一次我不是有心要瞞著你,而是時間緊迫,來不及向你解釋太多。而你也不會武藝,跟著我去,我怕護不得你。」
墨九點點頭,表示理解。
可心裡的疑惑還是問了出來。
「為何要去額爾小鎮?難道山中的駐營地,也不安全了?」
「嗯,長公主在額爾,那裡最安全。」蕭乾黑眸沉沉,「你乖——」
「那——」墨九指了指斷崖,又看了一眼黑著臉的辜二,知道這次可能沒有機會探崖了。而且看他們的樣子,確實出了什麼大事,在這種情況下,她任性不得。
於是,她將羅盤塞入懷裡,幾步跑到蕭乾的馬下。
仰著頭,她面有暖色,「我在額爾等你回來。」
蕭乾低頭,撫了一下她的腦袋,「好!」
「駕——」
「嘚——嘚——」
一陣馬蹄聲過,蕭乾領著一群侍衛離去了。
墨九站著原地,默默看著辜二。
「我們這便要走?」
「是!」辜二汗水未乾,語氣卻堅毅,「走,馬上離開這裡!」
這個人素來一板一眼,沒有商量可講,而且墨九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拖蕭乾的後腿,影響到他們的什麼行動。終於無奈的一嘆,招呼著同樣疑惑的墨家弟子,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對著有著濃濃吸引力的斷崖,默默地踩上馬蹬,翻身上馬。
林中,有一隻黑蝴蝶盤旋著飛了過來,從她的頭頂越過,飛向那一片斷崖。
墨九羨慕得緊,盯著黑蝴蝶,下意識又掏出羅盤。
「我若也能飛就好了。」
說著,她「噫」了一聲。
「為何又是正針了?」
所謂正針,是指沒有了異樣,指針不偏不斜,也就表示此地為正常之地。
「我去!」她完全無奈地翻白眼,「難道是我眼花了?」
玫兒騎馬走到她的身邊,偏頭來看她的針。
「想來是羅盤出了問題吧?鉅子可以把它送給我了……」
呵呵冷笑著,墨九把羅盤塞了回去。
「想得美!」
玫兒嘟嘴巴,「那姑娘你說,為何指針會失常?」
「天機也!」墨九懶洋洋回答。
這樣的羅盤是有靈性的,所以,有的時候,指針也是會出錯。
比如:感應到了血腥,許多許多的鮮血與死人。
「天機為何物?」
玫兒還在興致勃勃地問,墨九卻眯了眯眼,似答非答。
「天機為……不可泄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