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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287米,山河無顏色

    墨九一行人從蘇赫王府到紫妍公主暫居的府宅,大概走了一盞茶的工夫。

    兩個府宅之間的距離並不太遠,但路上積雪太厚,影響了行路,也就多耽擱了一會。

    剛到府宅外面,車夫冷不丁吆喝一聲,車馬便停了下來。

    墨九還沒有下車,就等到外面響起蘇逸清越的聲音。

    「南榮蘇離痕恭迎賽汗公主光臨舍下!」

    就在一個時辰前,蘇逸就接到了墨九要住進來與宋妍一起出嫁的消息。

    與蒙合的口諭一起到來的,是萬安宮裡的一大群嬤嬤僕役。他們緊張地打掃院子,在屋子裡置備家什,為墨九的院子披紅掛彩,一應事務完全不假於人手,似乎根本就沒有想到,墨九也就暫居一個晚上,完全用不著這樣奢侈浪費。

    不過——

    看那陣仗,人人都知道,賽罕公主在北勐大汗心裡的地位了。

    所以,蘇逸這一聲似笑非笑的「恭迎」里,不無揶揄的色彩。

    墨九聽懂了,將風雨帽戴得嚴實了一些,才由玫兒扶著手踏著木杌下了車,抬頭看一眼領著幾個南榮隨從正在「恭迎」她的蘇逸,唇角一扯,便是冷笑。

    「相爺辛苦了,但外頭風大,小心閃了舌頭。」

    「不會不會,蘇離痕舌頭生得緊得很。」蘇逸微微欠身,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又是欠身一拱手,做盡了姿態,「賽罕公主,裡面請。」

    墨九嗯一聲,挺胸抬頭,踩過掃完積雪一樣濕漉漉的地面,徑直入了院子。

    不得不說,北勐對南榮的招呼還是很夠意思的,可謂盡足了地主之誼。院子面積足夠大,也足夠幽靜,雖緊鄰哈拉和林的熱鬧區域,卻又互相隔離,有足夠私人的空間,最關鍵,這所宅子背靠河流,上風上水,墨九隨便一觀,也知是一座風水府宅。

    只不知,在他們到來之前,是誰的宅子?

    蘇逸領著她,有禮有節的迎了進去。

    墨九也沒有失禮,與他兩個互相客套著,你一句我一句,那模樣兒在外人看來,關係並不親近,似乎還帶了一點私怨。可他們二人卻心知肚明,這個宅子裡的下人,在蘇逸一行人沒有住進來之前,就安排好了。

    從灑掃的,到做飯的,誰知道都有什麼鬼?

    裡面有沒有蒙合派來監視他們的人?

    這種可能性,大得都不用腦子也能猜出來。

    所以,在外面,兩個人說話都很慬慎。

    入了大院裡,墨九讓曹元領弟子們先去自家的院子安置,自己則領著墨妄和玫兒,隨了蘇逸一起,先去拜訪紫妍公主,也算是全一個禮數。

    蘇相爺一路含笑,翩翩有禮,惹得府中的小丫頭們春心亂蹦,小臉通紅。

    墨九冷眼看著他,嘿嘿冷笑,卻沒有多說,這狀態一直持續到入得紫妍的屋子,門一關,她終於受不得了,瞥一眼蘇逸,冷冷笑道:「相爺真捨得下血本啊?以國相之尊,四處勾搭小姑娘,也太兢兢業業了。不知這些日子,有多少無辜少女遭了你的狼手?」

    蘇逸眉眼飛揚,笑得坦然。

    「鉅子心思太重,讓人不忍卒讀。我蘇離痕翩翩少年,淑女逑之,有何不可?再且,我奉獻自己供人愉悅身心,這乃積善德,結善緣。哪有你說的這樣齷齪?」

    積善德,結善緣?

    白他一眼,墨九就兩字。

    「呵呵。」

    說罷她撫著小腹大步越過他的肩膀,打了帘子往裡走。

    「妍兒,小妍!出來接客了!」

    在裡面「端著架子」的宋妍,早就聽到她的聲音了,不過她好像有一點害怕蘇逸,在墨九沒有招呼聲之前,她一直都沒有吭聲,這會兒聽到墨九一叫,像憋不住了,飛快衝了出來,滿臉喜色地拉住她的手。

    「墨九,你終於來了。聽得你要來,我就開心得不得了,一直等著……」

    「那你不在外面迎接我?」墨九揉了一下不太舒服的眼睛,打量著她的住處,哼哼了一聲,又不高不興地瞥她,「還有,聽見我來了,也不出聲,像一尊活菩薩似的,我怎麼就沒有感覺到你巴望著我來?」

    宋妍張了張嘴巴,想要解釋什麼。

    轉瞬,瞥一眼蘇逸,又合上嘴,聲音低得比蚊子還小。

    「相爺不讓出去,說不合身份。」

    墨九哼哼著,擺手,「別解釋了,就知你心裡沒我。快來一口熱茶,我快凍死了。」

    「好好好,都給你備著呢。」宋妍看她不追究了,笑盈盈地喚了丫頭小吟出來,上熱茶,備暖爐,還有她從南榮帶來的好東西,都一併搬了出來,招呼得好不熱情。

    墨九滿意了。

    大剌剌地盤腿坐上她的羅漢椅,守著面前燒得通紅的炭爐,吃一口茶,整個人就舒服自在了,搓了搓手,毫無形象的大讚。

    「爽!」

    其實宋妍沒有迎出來,她當然知道為什麼。

    一南一北,兩個人都是公主,誰的頭低得多,都關乎國格。

    她對宋妍好一點,遷就一點,那是待客之道,不會傷及臉面。可宋妍若是大老遠地迎出來,那對於南榮來說,就失了國體,甚至有一點卑躬屈膝的意味了。

    蘇逸的考慮有道理的,但墨九和宋妍說話,不想他留在身邊,索性藉此不給他好臉。

    「相爺,你可以走了。」

    「又攆我?」

    蘇逸微微一笑,不僅不走,還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

    「大冬天的吃茶取暖,這樣好事,我為何要走?」

    墨九眼一眯,「女人家說話,你在這兒,方便麼?」

    「我方便啊!」蘇逸眉目都帶著笑,樣子好不得意,「你可以當我不存在。我只負責吃,不負責說。」

    「噫!」墨九看看他,又看看宋妍,眼神突然一冷,「相爺,你膽子挺大的啊,欺負我也就罷了,連你們自家的公主都敢欺負了?公主為尊,你一個外臣男子,沒事往公主的閨房裡湊什麼湊?也不怕人家說閒話,影響公主閨譽?」

    宋妍撇了撇嘴,像被說到了心坎上。

    對著墨九幽幽一嘆,言詞間,儘是苦笑。

    「我還算什麼公主?父母一亡,還有何人尊我?」

    蘇逸被她一噎,隨即笑了,「公主說笑,何人敢不尊公主?」

    宋妍哼聲,猛地看向他,「你啊,你何曾尊過我?從南榮出發到現在,有哪一件事你依過我?我每日的言行舉止,哪一樣不得聽你的安排?哪一件事,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哪一件不是你說了,我就得照辦?我根本不是什麼公主,你才是爺!」

    蘇逸眉心一蹙。

    被墨九嗖嗖的冷風一刺,試圖申辯。

    可換了一聲「公主」,餘下的話又說不出來。

    「不必欲言又止,相爺,我都懂得。」宋妍本也是一個灑脫的女子,忽遭此番變故,換了些性子,但骨子裡也沒什麼變化。冷冷淡淡地看了蘇逸一眼,她學著墨九的樣子,脫掉鞋子,盤腿坐在羅漢椅上,把小毯子拿過來蓋住膝蓋,整個人暖和多了,又懶洋洋地笑。

    「宋妍身不由己,相爺也身不由己。我們離家千里,本也不必客氣說那些尊卑。便是說了,也鬧不清誰尊誰卑了。宋妍如今還能落得一個棲身之地,還能有機會和墨九說說話,我知道相爺盡心了,你是好人。」

    好人?

    蘇逸抿一下薄薄的唇,淺淺眯眸。

    「公主,蘇離痕身為人臣,做不得主的。」

    「嗯。」宋妍輕輕撫平膝蓋上的毯子皺褶,並不抬頭,「你們的世界太複雜,我不懂,也沒有想要懂得的心思。相爺回臨安復命時,記得告訴他們,宋妍餘生苟且而已,不必再掛念。」

    不必掛念,潛台詞——不必再想著害她了。

    其實,千里迢迢從南榮來,宋妍始終覺得,能活著到達北勐,也算幸運。

    依了謝氏歹毒的心腸,其實她一度懷疑自己活不著見墨九。

    那一段路,她在緊張與倉皇中,整天處於憂心之中,幾近崩潰。而蘇逸雖然管她,約束她,但很多事情,也都在從大局考慮。在生活細節上面,他也不曾虧待她,一切按照公主的待遇給她。

    至於她生氣時說的「不尊重」,她何嘗不懂?

    一個人得有價值,有地位,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

    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女人,尊重,也是空話了。

    「唉!」

    不知誰嘆了一聲,一時無話。

    三個人各有所思,茶香裊裊,居然靜謐許久。

    好一會兒,墨九輕咳一聲,打破了寂靜,冷不丁看向蘇逸。

    「相爺從臨安帶了多少人來?」

    端著茶杯抬頭一望,蘇逸居然沒有意外她的問題。

    在宋妍困惑的眸子注視中,他回頭望一眼帘子,「賽罕公主……」

    不待他說完,墨九擺擺手,給他吃了一個定心丸。

    「我師兄和弟子都守在外面,隔牆無耳,相爺旦說無妨。」

    蘇逸遲疑一下,淺泯清茶,似在思考。

    等放下茶盞時,他沖她比劃了五根指頭。

    「五千人?」墨九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可她的眉宇之間,似乎皺得更厲害了——

    蘇逸疑惑地問:「看來鉅子也看出來了,明日大婚不會太平靜?」

    呵一聲淺笑,墨九拿帕子拭了拭盯著爐火久了又開始流淚的眼睛,冷冷一笑,「我以為不是明日大婚,而在今天晚上。」

    「今晚?」蘇逸微微一驚,然後沉默。

    冷風在吹,帘子搖動,屋中突然拂過一股子幽涼。

    宋妍看看蘇逸,又看看墨九,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你們是說,今晚上,我們會有危險?」

    墨九與蘇逸交換了一個眼神,眉心突然擰得更緊了。

    昨天晚上還有今兒來之前,她和蕭乾有過對此事的交流看法。但目前,從蘇逸的表情來看,她以為蘇逸對此事的心理準備,似乎遠遠沒有到達蕭乾以為的程度——

    蘇逸太高估蒙合了!

    實際上,也是如此。

    在蘇逸看來,在南榮與北勐還沒有徹底翻臉之前,蒙合不至於對南榮來使和南榮公主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來。甚至於,若非今日蒙合突然把墨九安置過來,他對這場大婚都不會朋太多的擔憂。

    就各國目前的情況看,北勐騎兵雖然威猛無敵,但四處作戰,戰線拉得太長,一時半會未必會對南榮動手。不過,蒙合對於墨九的心思,蘇逸已收到風聲,見蒙合在大婚前一日,把墨九安置到了宅子裡,這才猜測會有點動靜,這才做了一些準備。

    但即便如此,他以為蒙合要做的事,也不過僅僅為了墨九而已。

    可如今一看墨九嚴肅的樣子,他開始沉思。

    「難道,鉅子以為蒙合還有別的心思……?」

    墨九目光幽幽,突然冷笑。

    「蒙合愛女人,可依我對他的了解,他更愛江山。」

    蘇逸似乎悟到了什麼,眉目一冷,脊背猛地僵硬了。

    墨九慢慢轉頭,被爐火印得赤紅的目光中,全是冷冽。

    「相爺沒有想過嗎?也許蒙合缺少的,只是一個藉口。」

    王師南下,必有一個萬全的出兵藉口,以堵世人的悠悠眾口。此事,古來皆如此。任何一個國家要入侵另一個國家,都得打著正義的旗幟,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這幾乎已經成了國際慣例。

    北勐也不會例外。

    蒙合要動南榮,也須得有這樣一個藉口。

    之前兩國結為盟國,聯合滅了珒。

    如今後珒暫時臣服於北勐,四方各國都得看北勐的臉色,甚至南榮也主動讓紫妍公主遠嫁北勐聯姻,姿態已經放得極低了。國與國之間,和人與人之間一樣,伸手就打笑臉人,吃相也太難看了。

    為了吃掉南榮,蒙合得找一個好藉口。

    為了阻止墨九嫁給蘇赫,他也得找一個好法子。

    那麼,什麼法子才是兩全之策?

    這個時候,他們還猜不到。

    蘇逸遲疑一下,警覺之心頓起,「蘇赫王爺那邊,怎麼打算的?」

    墨九搖頭,抿嘴一笑,「他不讓我操心。但我過來,也是因為操心你們。」

    操心你們,四個字,讓宋妍當即扁了扁嘴,突然緊緊握住墨九的手。

    「墨九,他們是不是會殺了我祭旗……再出兵南下?」

    墨九一怔,又笑著拍拍她的手,安慰她。

    「話本段子看多了吧?不必擔心,有我在呢,不會讓你有事的。」

    「墨九——」宋妍目中又浮淚光,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兩個女人身處他國,互相對視一眼,都有對彼此的憐惜。

    宋妍又看了蘇逸一眼,見他沒有說話,心裡再次緊張起來,握住墨九的兩隻手都是冰冷的,臉上也滿帶憂色,「墨九,那個蘇赫王爺,咱們信得著他嗎?他可是北勐人,是阿依古長公主的兒子,聽說很得蒙合重用,他們是一夥的呀?!」

    墨九很難解釋清楚,只能緊緊回握她的手,「小妍你放心,他絕對靠得住。就算他不管我,也得管我肚子裡的小人兒不是?」

    宋妍低頭,看一眼她依舊平坦的小腹,突然鬆了口氣。

    「你說得對,他不會不管孩子的。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可墨九,若你沒有辦法管我,你就不必管我了。宋妍的生死已無所謂,你得好好活下去——我六表哥他,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幸福的活下去。」

    看她兔子似的紅了眼,墨九心裡幽嘆。

    一個人要變得懂事,果然得先經歷一些事。

    以前的宋妍,何來為他人著想之心?

    ……又何來這般畏懼之心?

    在南榮,她以前可都是橫著走的人,如今流落他鄉,竟落得這般下場。

    謝氏——她眉心划過一抹冷色,房間裡的氣氛,也倏地緊張起來。

    墨九看著窗戶外面翻冰的雪花,突然抱緊毯子,冷冷一哼。

    「所以我們不能幹等著,得做點什麼!」

    「鉅子有何打算?」蘇逸小聲問她。

    「吃!」墨九說得很認真,「弄點吃的來,邊吃邊談。」

    蘇逸愕然,竟說不出話來。

    宋妍一聽,卻忍俊不禁,「……你啊,還這模樣兒。」

    「人生在世,有命吃時,不吃如何?來,我們吃吃吃!」

    吃東西可以讓人心理放鬆,減輕負擔,墨九是這樣想的。而且,宋妍從南榮帶來了不少好東西,那可都是在哈拉和林吃不上的,她懷著小人兒,早就饞得要死了,不趁現在吃她,什麼時候吃?

    於是,玫兒和小吟兩個丫頭就忙活起來。

    很快擺了滿滿一桌子,香噴噴,熱騰騰,饞得人流哈喇子。

    墨九搓著手,笑得一臉燦爛。

    「太好了!小妍,我愛你!」

    發表完了感慨,看蘇逸也死皮賴臉地留下來吃,食量還挺大,她又氣不打一處來。

    「有些人啊,臉皮真厚,不是不愛吃嗎?」

    「是鉅子說的,人生在世,有命吃時,不吃如何?蘇離痕深以為然——」蘇逸說到此處,像是想明白了什麼,突然苦笑一下,夾了一塊肉脯入嘴,「今日吃了,誰知明日,還有沒有命吃哩?」

    墨九抿一下唇,不知如何回復,只緊著嘴巴吃。

    沒有蕭乾管束,她吃東西,毫無壓力。

    三個人說了會話,慢條斯理地吃著東西,一直吃到夜幕降臨才收拾桌子。

    然而——

    墨家弟子嚴陣以待,蘇逸帶來的禁軍也都打起了精神等著狀況的發生,卻什麼事兒都沒有。

    狂風如嘯,白雪飛舞。

    一切都很安靜,府里的人,都在歡聲笑語的準備明日的大婚之事。

    這一回,墨九奇怪了。

    難道他們想多了?蒙合根本就沒有什麼打算?

    不!那個人陰險狡詐,越是平靜,才越不正常。

    吃過飯,蘇逸下去安排晚上的值守去了,墨九一直陪著宋妍坐到亥時,實在抗不住了,上下眼皮打架,身子又乏得緊,不得不在玫兒的扶攜下回了自己的院子,隨便洗一下就睡下了。

    蒙合下午的時候,其實派了嬤嬤過來。

    可墨九的怪癖多,那些人全讓墨妄給攔下了。

    她好靜,不准任何人進入她的院子。

    當然,她處處防備,實則是擔心這些人會對孩子不利。

    這小心思,墨妄自然知情。因而,對她的住所和吃食也極為小心。將蒙合派來的那些人,一概拒之門外,以賽罕公主不喜為由,遠遠安排去了府宅中下人的院子,不許他們打擾,只准他們明兒打早前來,為墨九梳洗上妝。

    有墨妄在身邊陪著,墨九睡覺也算安心。

    今兒折騰一天,她倒在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懷孕真的能讓一個女人變得慵懶,她睡得很熟。

    半夜裡,風更大了,雪花呼嘯著似乎要把整個城市顛覆。天寒地凍的日子,屋子裡燒著火爐,可被子裡卻沒有了熱乎勁兒。墨九有一點畏寒,到了冬天,整夜整夜的手腳冰冷,有蕭乾陪睡的時候,那男人身上都是火兒,她總能被他暖得透透的,這冷不丁一個人睡,迷迷糊糊中,就有些受不得凍,蜷縮著身子,慢悠悠醒轉過來。

    眼睛不好的人,耳朵就格外靈敏。

    外面隱約傳來的吼聲,冷不丁就入了耳。

    先是迷惑,再是發愣,下一瞬,她擁著被子就坐了起來。

    撩開帳子,一股子冷風吹過來,讓她打了個戰。

    「玫兒!」

    太冷了,她不想下床,衝著門外就喊。

    「玫兒你快來!」

    小姑娘嗖一下就奔了進來,小臉兒上凍得通紅。

    「姑娘,你醒了?可是冷著了?」

    墨九看著她的眼睛,側了側頭,「你沒有睡覺?」

    玫兒搖了搖頭,舔一下被冷風吹得干豁了的嘴皮,「玫兒擔心晚上出事,不敢睡下,一直在門口守著姑娘的。」

    看她冷得直哆嗦,墨九有些心疼。

    這個小姑娘,總能在關鍵時候讓她得到溫暖。

    她摸了摸玫兒冰冷的臉,把毯子遞過去,讓她披上,又側過耳朵仔細傾聽一下。

    「外面出什麼事了?好像有好多人在吼什麼?」

    玫兒一怔,「好像有北勐兵過來了,讓蘇相爺開大門,蘇相爺的人不讓進,那些人就在外面喊打喊殺,好像要硬闖了——」

    有人要硬闖進來?

    在哈拉和林,還能是誰的人?

    料想中的事,果然要發生了嗎?

    墨九緊張地哆嗦一下,飛快地套上衣服,卻因為激動,連扣子都扣不好,還是在玫兒的幫忙下才穿了個明白,玫兒給她找來氅子披上,正要給她穿鞋,墨妄就叩響了門。得了墨九的允許,他大步進來,手上拎著的血玉簫上已出鞘,帶著幽幽的寒光,閃了墨九的眼。

    她眯眼,「師兄,他們果然來了麼?」

    墨妄看她緊張的樣子,怕嚇著了她,低頭看一眼,把簫中劍入鞘,這才點點頭。

    「小九,你料得不錯,他們果然行動了。」

    「是什麼人?」

    「怯薛軍,要闖進來抓人。」

    「抓誰?」

    「蘇相爺與紫妍公主!」

    「啊!」

    這怎麼回事?

    墨九想了很多,卻怎麼都沒有想到會這樣。

    蘇逸堂堂南榮丞相,來到北勐,也算是使臣。

    兩軍交戰,還不斬來使呢?更何況盟國。

    蒙合這樣,搞得哪一出?

    墨九一肚子都是問號,墨妄蹙緊眉頭,對她解釋,「這次事情大了。目前的情況,我也沒有太清楚。只在他們的喧囂中聽見,說今夜蘇相爺睡在紫妍公主的閨房,正和紫妍公主行那苟且之事,就被一個北勐的嬤嬤撞了個正著……明日紫妍公主與蘇赫王爺大婚,今日晚上鬧這麼一出,北勐人覺得這個綠帽戴不得,非要蘇相爺給個說法。」

    ……什麼?

    墨九覺得世界幻滅了。

    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她也在的。

    蘇逸確實小喝了兩杯,宋妍也有沾一點酒。

    但她離開的時候,他們兩人都很清醒。

    本來就沒有感情的兩個人,在這樣的關鍵時候,豈會去亂性?

    不對,這事完全不對了!

    根本就脫離了他們原本以為的軌道——

    墨九想著宋妍的一雙布滿愁緒的眸子,手指一陣冰冷,氣得渾身都哆嗦、顫抖。

    「不要臉,這些人不要臉了!」

    低下頭,她喃喃自語地罵著,像氣得不行,從玫兒手裡奪過鞋子,飛快地套上去,就疾步往外面走。

    「我得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小九不要去!」墨妄猛地攔在她的面前,神色很堅持,語調冷如風雪,「北勐人已經被激怒了,在外面喊開門捉姦的人,不僅有士兵,還有百姓。他們一致認為,南榮朝廷把不乾不淨的公主用來和親,還讓姦夫送嫁,是為故意損及北勐顏面,此事已經上升到了辱及國體的高度。這會子,宅子被圍得水泄不通,老百姓被煽動了,嘶吼著鬧事,一定要讓蘇逸和宋妍這對姦夫淫婦出去,自殺以謝罪,甚至於——」

    聽他拖曳著聲音,似有猶豫,墨九神經突突了一下,手足更是冰冷。

    「甚至於什麼?」

    「小九,你是對了。」墨妄聲音低低的,「群情激昂中,有人在攛掇士兵和百姓,一口一句,要讓北勐的鐵騎南下,向南榮討回公道,讓南榮給一個說法。」

    果然,蒙合少一個藉口麼?

    很顯然,被莫名其妙戴了「綠帽」的蘇赫王爺,這一次不僅婚不成了,還成了蒙合出兵的理由——

    果然夠狠啊!

    ------題外話------

    等久了,抱歉啊,麼麼噠大家,看完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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