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009米 清心寡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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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九占了蕭乾的馬車,便忙不迭地檢閱戰利品。
雖然她常自稱是墨家的不肖子孫,祖宗本事沒有學到萬分之一,但生在科學技術相對發達的現代,她有天賦,外加信息見聞廣博,於機關巧術與機械製造方面,眼界一向很高。然而,以她挑釁的眼光,也不得不驚嘆這輛馬車布局之精巧,裝潢之奢華。
先前她曾想過,車上是如何貯冰的,如今才發現其實看不見冰塊,因為設計師巧妙的嵌入了車壁,四周都是中空,手觸及車身,涼涼的極是舒服。鏤空的雕花紋路里,有薄荷清香吐出,像置身花海,讓人流連忘返。
車壁左邊是一個精美的書架,可巧妙的伸縮。
縮時,連架帶書一併合入車壁。
伸時,格架上一本本書排列整齊,纖塵不染。
墨九隨手抽過兩本,發現都是養生類醫書。有些繁體字她識不得,半猜半蒙地瞅了一會,發現了一個共同的特點——與它們主人一樣,充滿了禁慾氣息。基本以男子當「清心寡欲,養精蓄氣」為主導,稱「寡言、節慾,善養生者,必寶其精」。
她是女子,無精可寶。
只好笑地搖搖頭,又看向右邊。
右邊與左邊一樣,是活動藥架。藥架上置有一排排古色古香的小瓷瓶。形狀各一,花紋各一,個個精巧美觀,墨九瞧了很是喜愛,卻不敢摸,也不敢嗅——萬一她中個媚藥啥的,豈不便宜他了?
……
參觀完馬車,她有些累了。
昨兒神經高度緊張,大半夜「飛」出來沒睡好,如今車內清香裊裊,又隔絕了暑氣,無疑是一個好眠的所在,尤其車內軟軟的地毯,也不知什麼材質,那叫一個舒坦。
她不管那許多,躺下去,撈一件外袍蓋身上就闔上了眼。
袍子自然是蕭乾的。
女人都喜歡說「臭男人」,因為男子一般不愛潔淨。可這位簡直是一個潔癖到幾乎變態的傢伙。柔軟的衣料,味道清冽,有薄荷香,又似有花香和中藥香,徐徐入鼻,舒緩神經,宛如臥榻。
太美了!
墨九不知不覺睡過去。
於是,蕭乾枕脖子的蘇繡靠墊,就被她夾在腿間,騎成了馬的姿勢;蕭乾的衣服壓在她身下,褶皺成了一團鹹菜;她腳上的鞋襪也不知何時脫去了,長裙撩到膝上,兩腿光裸,領口大開……
但不管她睡相多差,能稱為美人者,不論哪一個部位都是極有觀賞性的。墨發鋪陳,瓊鼻櫻唇,肌若凝脂,玉足交疊,曲線與姿態無不令人血脈賁張……如果忽略掉淌在蕭乾衣裳上的口水,也可稱賞心悅目了。
蕭乾打開帘子,見到的就是這一副「*」的睡相。
「撲」一聲,他放下帘子。
又「撲」一聲,旺財被他丟了上去。
墨九就是這樣被吻醒的。
濕嗒嗒的口水,溫暖滑膩的舌頭,調皮的舔舐,像情人在誘哄……
「別鬧!」半夢半醒間,墨九受用地抱緊它。
然後一驚睜開眼,對上一雙圓溜烏黑的狗眼睛。
旺財歪著腦袋,友好地看著她,見她醒來似是更興奮了,搖著大尾巴,兩條前腿搭在她的肩膀上,便伸出長長的大舌頭舔向她的臉。
「你這臭狗,走開……」
——
馬車停在驛站的空地上,天空陰沉下來。
六月天,孩兒臉,說變就變。天際烏雲滾滾,似是要下雨了,但暑氣未解,空氣里仍然沉悶燥熱。這種邊陲驛站之地,平常很難接待這麼大的人物,一個皇帝的小兒子,一個當權的樞密使,哪一個都得讓驛丞削尖了腦袋去伺候。
因此,吃的、用的,無一不精細。
可滿桌的珍饈卻不受人待見。
蕭乾喝茶的時間,比吃菜多。
宋驁看他的時間,也看盤子多。
在見他第三次去拿茶盞的時候,小王爺終是問了,「你今天很渴?」
蕭乾「嗯」一聲,神色凝重,也不知在想什麼,並不看他,也不與他交流,白皙的手指輕撫著紫砂茶盞,像在撫摸小娘嬌嫩的肌膚,溫存、緩慢、旖旎、滿帶風情——當然,這只是宋驁的想法。
實際上,直到周求同匆匆進來,他都靜心無情,也無話。
周求同是蕭乾的書吏,負責日常文書往來和一些私人瑣事,為人謹慎妥帖。他看看四下無人,方才小聲道:「使君,謝丙生一案的卷宗,提刑司已封檔送往臨安。」
蕭乾點點頭,示意他下去。
周求同懂事的離開了,可宋驁見他眉間淡淡,似無半分憂煩,卻疑惑了。
「長淵,要論謝丙生犯的事,便是押到臨安,也不過小懲大誡,罪不至死。若說他會畏罪自殺,委實有點牽強。」頓一下,他又語帶雙關道:「況且,這個案子,你把未過門的大嫂都搭進去了,擺明放長線釣大魚……謝忱可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他怎肯善罷甘休?」
自從南榮朝南遷臨安以來,這蕭家與謝家便是死對頭。
兩家都是皇室外戚,蕭妃生有皇子宋驁,謝妃生有皇子宋熹,兩個皇子都一表人才,頗受皇帝看重,可這兩個百年望族卻未有親眷之情,明里暗裡鬥了個死你我活。
宋熹是皇帝長子,謝忱又貴為當朝丞相,勢力自然隱隱壓了蕭家一頭。但前幾年,蕭家突然蹦出一個蕭乾,雖非蕭氏嫡子,卻通經史、精兵法、懂岐黃,在漣水一戰成名,從此屢戰屢勝,威名震懾了珒、勐、西越幾國,更加之救得今上性命,不過短短几年,便節節高升,權勢滔天,可與謝家並肩。
所以這個案子在宋驁看來,肯定不會善了。
但蕭乾聽了,只淡淡看他,「無妨,他翻不出風浪。」
宋驁迎上他的眼,錐刀似的瞪他,「你為何這般肯定,萬一……」
「沒有萬一。」蕭乾冷冷打斷他:「陛下不顧及我,還能不顧及你?」
宋驁:「……」
被人無恥利用的小王爺正要流下兩行熱淚,門口就傳來清脆的腳步。
來人正是墨九。
她早就餓了,不過被旺財親了一臉口水,還是去灶間打水洗了臉才來。
一入屋,看見桌上擺滿吃食,她滿意地笑了笑,也不客氣,坐下來拿起筷子就開吃。可嚼巴兩口,卻發現蕭乾和宋驁都不拿好眼神看她,不由奇了,「看我做什麼?你們兩個都吃飽了?」
蕭乾涼聲問她,「沒人教過你規矩?」
他的目光有點奇怪,墨九思量一下,恍悟般咬住筷子,攤開雙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飯前便後要洗手嘛,我洗過了的。看見沒?很乾淨。」
蕭乾緊緊抿住嘴唇,表情那叫一個生動,一張俊臉明顯的不好看了。墨九不明所以,打量他身上的衣服與先前又不一樣了,似乎還沐浴薰香過,又瞭然地搖了搖頭。
「你說你一個大男人,跟個姑娘似的,車上香噴噴的,身上也香噴噴,非得講究個一塵不染幹什麼?差點沒把我鼻炎熏出來。還有你那些書,什麼養精蓄氣長壽的,你才多大啊,可以看一點有營養的嗎?……當然,那是你的愛好,也無可厚非,但你自己變態,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一樣變態吧?吃個飯,哪來那麼多什麼規矩?」
蕭乾仿佛被雷劈了,臉色鐵青,卻一動不動。
墨九想著吃人家的嘴短,也不好多說了。
她乖乖夾一塊排骨放在他碗裡,「來來來,先吃東西,不說那些。」
空氣詭異的凝滯了,有風吹過窗戶,細細舔著油燈。
宋驁呆呆看她,像見了鬼,呻吟道:「長淵……」
蕭乾眼皮有點抽搐,揉一下額,拂袖而去。
墨九看他背影,再次搖頭,「這孩子脾氣不好,還老愛糟蹋東西,一看就沒吃過苦頭的。」說罷她把排骨丟給了地下的旺財。
蕭乾脊背一僵,腳卻沒停。
那狗畢竟不是人,智商有限,看到排骨在向它招手,哪管自家主子是不是已經被她氣了個半死?這貨沒節操地半趴在墨九腳下,高撅屁股,啃著排骨,搖著鬆軟的大尾巴,嘴裡發出一陣含糊的撒嬌聲。
「乖。」墨九摸著狗頭,「原本你那樣待我,我都想把你宰了燉狗肉湯的。」
旺財還在大搖尾巴討好,墨九卻又丟一個排骨,「不過想想,狗肉嘛,還是紅燒好吃,你說呢?」
蕭乾剛跨過門檻,脊背又是一僵,步子頓了頓,終是大步離去。宋驁搖頭失笑,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道一句「這小寡婦,瘋得不輕了」,也跟上他的腳步走了。墨九奇怪他們的反應,也不好追問,只嘆息好好的一頓飯,可惜了。
所以,她吃飽,還捎帶了回去給玫兒。
玫兒接著覺得燙手,「墨九,我已經吃過了。」
墨九哦一聲,「哪吃的?」
玫兒道:「周大哥叫我去吃的。」
她說罷看著墨九,像是想起什麼,「你在哪吃的?」
墨九慢條斯理地坐在椅子上,從兜里掏出僅有的一枚銅錢把玩著,把飯桌上的怪事說給玫兒,末了還不忘評價一句,「這些人主子爺做慣了,心理素質太差,脾氣還臭得不行。」
玫兒驚呆了,「你怎麼可以和小王爺與蕭使君一道用膳呢?」
墨九抬頭瞅她:「我為什麼不能與他們一起用膳呢?」
玫兒今年不過十一歲,卻機靈得很,從一些小細節就能看出,這墨九雖有些本事,但腦子似乎真有點問題的,與常人不大一樣。她略帶憐憫地看一眼墨九,拿了篦子慢慢為她篦頭,然後教她,「自古男為尊,女為卑,我娘教過我,女子不可上堂與男子同食,更何況他們不是普通男子……」
墨九翻個白眼:「那我坐了,吃了,還拿了,會怎樣?」
玫兒小聲道:「我們村有一個婦人就因冒犯堂上丈夫,被打斷了雙腿……」
這麼兇殘?墨九有些意外,「可他們也沒把我怎樣啊?」
話音剛落,就聽得窗外有婦人扯著嗓子大罵:「是哪個不開眼的小蹄子,坐蕭使君馬車,與皇子同食,恁的大膽!是嫌膫子夾得不夠,騷得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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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膫子(liáozǐ),意思……只能百度
二錦:噹噹噹噹,今兒的約會結束了,么妹兒們,明天我們再繼續昂?
眾人:不許走。
二錦:如花婆要走,誰人攔得住?
眾人:哼!關門,放旺財。
旺財:寶寶好委屈,但寶寶不說。<!--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