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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196米 都是舊人

    旺財。

    財哥。

    它只是一隻狗。

    可在這樣的時候,它代表的意義又豈會僅僅只是一條狗?

    「小九,是旺財!是旺財回來了!」大抵沒聽見墨九的動靜兒,墨妄又重複了一遍,低沉的聲音,居然也有一絲顫意。

    三個月了。

    三個月的時間,人世繁華與落寞,一朝變幻,天地都改了顏色,而他們一直在追查的與蕭家有關係的事兒,卻一無所獲。

    蕭大郎去了哪裡?是真的逃出了臨安府,還是因為病重,早已死在了這個亂世的哪個犄角旮旯,化成了一堆枯骨?

    元祐又去了哪裡?是已經被完顏修殺害了,拋屍在陰山草原,還是已然得救,或者有了什麼旁的際遇?

    還有與蕭六郎寸步不離的聲東,擊西,走南,闖北四大暗衛又去了哪裡?按理,在蕭家大難的時候,他們不可能離開蕭六郎獨自逃命。

    甚至,因為這個原因,包括墨妄在內的人,私心底,都一直寄有希望……蕭六郎還在人世。

    蕭乾向來運籌帷幄,不會對自己的生命沒有半分謀劃。

    可這到底只是一種美好的期許。

    三個月杳無音訊之後,他們的希望漸漸就變成了失望。

    畢竟,臨安刑場上,眾目睽睽,再三驗明正身,除了死人,誰能出得來?

    「嗷嗷……」

    旺財可能聞到了墨九的氣味兒,激動地舔著舌頭,爪子不停刨動著馬車,可這貨到底是狗,哪怕心裡有千言萬語,卻難成一句。

    「嗚嗚……」

    「嗚嗚……」

    旺財的喚聲,有些哀意。

    馬車卻紋絲不動。

    獨坐裡間的墨九也沒有動靜兒。

    墨妄稍稍一怔。看那俏姑娘也走到了車邊兒,又忍不住提醒了墨九一句,她才慢慢撩開帘子。

    視線淡淡掃來,墨九素麵朝天的臉上,並沒有激動的情緒,語氣中甚至還帶了一點不高興的冷漠。

    不看那個俏姑娘,她只盯爪子刨動的旺財。

    「你個狗東西,終於捨得回來了?」

    旺財聽見她的聲音,更加亢奮。吐著長舌頭,大大的腦袋偏了偏,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又打算去刨她。

    可墨九車窗位置高,旺財試了幾次都沒成功,這貨好像是委屈了,又「嗚嗚」叫喚著,可憐地搖著尾巴在原地打著轉兒,巴巴拿眼瞅她。

    「上來吧。」墨九看不下去了,示意墨妄把車門打開。可想了想,又不冷不熱地補充了一句。

    「紅燒狗肉,好久沒吃過。既然回來了,又何必浪費。」

    「……」

    很顯然,還記恨著旺財的不告而別。

    可旺財哪兒會明白個中含義?

    看墨九給它留了門兒,這貨快活地「嗷嗚」一聲,撅著大屁股一躍而上,「哧溜」一下就鑽入了車廂。也不管墨九表情如何,撲上去就一頓猛「親」,那熱情的樣子,像見到久別重逢的親人。

    人狗再聚,狗歡,人不歡。

    這場面,讓墨妄這麼鋼硬的男兒,都不由紅了眼眶。

    「不曾想,還能見著旺財……」

    他說得感傷,墨九卻依舊一副冷臉,看著那怯生生的姑娘,不溫不火地道:「我要見的人是你們掌柜的,對你,九爺沒興趣。」

    那俏姑娘扁了扁嘴巴,低垂著頭,小聲嘟囔道:「九爺,掌柜的說了,這條狗九爺一定會感興趣的。若念及奉還之恩,想來也可寬容他一回。」

    寬容他?

    說到底,還是不肯相見麼?

    墨九眸色暗了暗,冷聲道:「你以為什麼野狗,都能隨隨便便打發了九爺去?不來見我,信不信連狗也一併燒烤了?」

    「嗚……」

    可憐的旺財,又委屈地嗚嗚一聲。

    墨九不動聲色地瞟一眼這條蹲在她腳邊的「野狗」,忍不住揉了揉它的腦袋,剜向那姑娘,冷冰冰道:「你應當知道,在九爺這裡,沒有條件可講。」

    那俏姑娘臉兒一白,表情難看之極。

    「九爺……九爺就寬容咱這一回吧……我保證,從明兒起,每天給九爺送涼茶上山來。」

    墨九眉梢一挑,沒有半點同情心的樣子,一轉頭,就問墨妄。

    「一個時辰,還剩下多久?」

    「九爺!」那俏姑娘急眼兒了,像是曉得不挑明過不了關,四周看了看,湊近車廂,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東西來,遞給墨九,「這個……掌柜的說,請您過目。一看便知。」

    這是一個繡著祥雲圖案的荷包。

    那繡工,一看便出自勛貴世家。

    墨九慢慢打開,從荷包裡頭抽出一張紅彤彤的婚書來——

    紅紙、黑字。上面寫著兩個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等信息。婚書的主人,一個是蕭家大郎蕭長嗣,一個正是她墨九。

    一行一行的看著,墨九臉色變幻不定。

    好一會兒,她方才看起頭來,看了一眼那個咬著下唇緊張不已的俏姑娘。

    「既是我夫婿,為何還要避我?」

    那俏姑娘在她面前,很是躊躇,臉色越來越難看,低聲下氣的樣子,就差抹眼淚兒了。

    「九爺,掌柜的如今逃難來此,又怎敢多說出一個蕭字?再者,掌柜的知曉興隆山龍蛇混雜,九爺操持著墨家更是不易,又怎肯輕易給九爺添麻煩?」

    麻煩,確實麻煩。

    蕭家一案,天下皆知。

    潛逃離京的蕭長嗣,更是朝廷重金懸賞抓捕的重犯。

    他逃到興隆山這個世外桃源來,卻不與墨九相認,隱姓埋名在鎮上開一個茶飯莊,聊以度日,不願給她找事兒,這理由不僅說得過去。而且……可以說蕭長嗣乃大義之人。

    只不過,墨九對於她這個傳說中的「神秘夫婿」,一直以來都抱有深深的好奇。

    當年在蕭家她見不著他。

    如今到了興隆山,她的地盤上,難不成,還得由著他?

    墨九挑一下唇角,冷笑一聲。

    「你家掌柜的到底什麼病?這麼見不得人?」

    那俏姑娘雙手不停絞手絹,「……我也不知情。在臨安那會兒,主上為他診治,也不容人打聽。如今……主上不在了,掌柜的就靠以前主上留下的方子拖著半條命。而且,他如今的身份,也沒法兒請郎中……九爺,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啊!」

    落難的鳳凰?

    墨九抿緊的唇,添了一絲冷嘲。

    斜目一望,她的視線,從俏姑娘的臉上慢慢掃過去,一字一頓,說得極冷。

    「那你呢?你們呢?又有什麼理由不見我?連捎一封信來讓我知道你們的近況,都那麼難?」

    你,還有你們,指的都是誰?

    自動站在邊上去「望風」的墨妄,聞言,驚詫地回頭,望一眼墨九,又打量一下那俏姑娘。

    難道……墨九早就知道她是誰了?

    那姑娘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頭垂得越來越低,腳尖在地上畫著圈兒,像是在想什麼法子狡辯,又像是無法面對墨九。

    「九爺……我也不想的。」

    墨九不冷不熱地笑著,瞬也不瞬地盯回去,「說!」

    那姑娘在墨九的目光中,終於敗下陣來,抬頭苦著臉。

    「不知九爺是怎樣認出我的?」

    「哼!」墨九不屑地皺眉,「別說你扮成花姑娘。就算你給老子化成灰,我也能給你糊出一張人皮來。」

    那俏姑娘被她一損,嘴巴又是一扁。

    「哦。九爺英明。」

    拍完了馬屁,看墨九不為所動,她甚是無奈地繼續道:「不敢相瞞,當日臨安事發,我們幾個原想陪主上一同赴死,可主上決定的事兒,又哪有那麼容易受人左右?」

    「主上讓人連夜把我們帶離臨安……當然,是迷昏了離開的。臨行前,他把大爺的選中告訴了我等,並以大爺的生命相托……唉,我等又如何能違了他的遺願?」

    遺願?

    墨九雙眸微微一眯。

    這麼說來,當初蕭大郎離開臨安,僥倖逃過一命,蕭六郎是知道他去向的?

    墨九思索著,抬了抬眉,「那他們仨,人哩?」

    俏姑娘又道:「主上有密信交給古璃陽,我們到達興隆山,剛剛安頓下來,走南便過江去了汴京府,聲東另有任務,獨自去了漠北。就我和闖北留下來,跟在大爺的身邊照顧……」

    古璃陽和薛昉在蕭乾回京的時候,與蕭乾的抗珒大軍一併留在了汴京,管轄著漢水以北的地區。

    在蕭家事發之後,群龍無首的古璃陽以及抗珒大軍,很是內亂了一陣。

    不過很快,他們就接到了朝廷的聖旨。

    無奈之下,古璃陽選擇了被「招安」。

    五月中旬,朝廷特敕古璃陽震北大將軍封號,令其繼續駐守漢江以北的汴京、臨兆等軍事重地,當然,蕭乾昔日帶領的抗珒大軍,也都駐紮在原地。

    不過,朝廷對古璃陽這種蕭乾的舊將不無忌憚,也不知何由,五月封賞,卻在六月以述職為由,招他回京。

    有前車之鑑,古璃陽怎肯就犯?

    還沒有接到朝廷來的聖旨之前,他就「病了」。而且,趕在聖旨到達的五天之前,他率先上書景昌皇帝,稱病臥床,從此一病不起。

    當然,他能提前得到朝廷這種絕密的消息,並迅速做出應對反應,得虧了墨九的「情報系統」——相思令。

    古璃陽這一招,簡單,粗暴,卻也有效。

    朝廷敢怒,卻不敢言。

    說到底,古璃陽與薛昉都是蕭乾的人,誰不知道?

    而且,連辜二都會背叛,宋熹又怎會真正的信得著他們?

    只不過,完顏修在汴京敗北後,率領珒國殘兵在赫圖阿拉一帶,招舊部、扯大旗,新建政權,已嚴重威脅著南榮東北部的穩定。而北勐更是發展迅猛,幾乎占領了整個漠北草原部落與南榮北方地區,若汴京一線沒有得力的悍將駐守,就成了一塊沒有防禦能力的大肥肉,人人都可以啃一口,那麼,在珒國與北勐這一虎一狼的覬覦下,又如何得保江山穩固?

    兩害相權取其輕。

    尤其在南榮大旱,災難頻發、百姓怨氣衝天之際,朝廷對於古璃陽,只能嘉獎與安撫,竟動之不得。

    如此一來,古璃陽繼續滯留汴京,也暫保了邊陲的安寧與時政的平穩。

    他與死去的遲重,曾是蕭乾的兩員虎將。

    蕭乾給他留有書信,並不奇怪。

    可聲東去了——漠北?何意?

    瞧著墨九思考時情緒莫測的臉色,俏姑娘低頭盯著鞋尖兒,烏漆的雙眼眨巴一下,一咬唇,又對她露出一副可憐樣兒。

    「九爺有所不知,主上有過交代,要把大爺送到漠北去安置,然後尋得陸機老人,為其診病……可是,在我們沒有聯繫到漠北之前,除了九爺的興隆山,我們也不敢把大爺放在南榮的別地兒。」

    呵呵一聲,墨九眉頭緊擰。

    蕭六郎,你安排的人可真多。

    把蕭大郎安排得這麼好,把四大暗衛的任務也安排得這麼好,甚至把蕭大郎治病的後續都想到了。有這麼多的精力,為什麼就沒有好好替她安排一下?不告訴她在沒有了他之後,她應該做什麼,應該怎麼辦?

    難道他就不怕,她有一天,會忘了他?也不怕她雲雨蠱並未解去,突然有一天,發作死去了?

    眸子一眯,她臉色有點難看,唇上卻帶了一抹怪異地笑。

    「你主子,是個好人吶。」

    好人……?

    好像是誇讚人的?

    俏姑娘聽著,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稍稍退後一步,柔聲細語地訕訕道:「九爺,事兒都明白了,可以不再為難我們家掌柜的了麼?」

    為難?

    到底誰與誰為難了?

    她背著寡婦的名聲也就罷了,難道還要她背著蕭大郎妻子這名頭一輩子?

    冷哼一聲,她目光涼涼地審視那姑娘。

    「我說的話,何時收回來過?」

    呀一聲,那姑娘急了,「九爺是說……」

    「一個時辰。」墨九沉聲強調,「不管他用走的,滾的,還是用爬的,都必須出現在我面前。其他的解釋,留著對閻王爺講去。」

    「額……」

    俏姑娘張大了嘴巴。

    她沒有想到說了這麼多,全是廢話,墨九從頭到尾就沒有改變過想法,甚至她早就認出她來了,所謂「一把火燒了」,只不過逼他們出來相認罷了。

    訥訥地,她厚著臉皮笑。

    「嘿嘿,那九爺……到底會不會燒?」

    墨九嗯一聲,直視著她,彎唇冷笑。

    「試一下?」

    「不,不用試了,我這便去回稟。」

    等那俏姑娘離去,因為離得遠而聽得一頭霧水的墨妄方才走近馬車,對墨九半隱在帘子里的面孔,小聲兒問:「小九,她是……?」

    墨九輕笑,「看來師兄對她,還真的有點兒興趣?……我從來不知道,師兄好的是這一口。」

    這一口,什麼這一口?

    墨妄大囧,「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喔一聲,墨九不再揶揄他,手撐著太陽穴,輕輕揉著,目光瞄著拿嘴筒子靠在她鞋上蹭來蹭去的旺財,不輕不重地笑。

    「能這麼勾引男人的,除了擊西,還能有誰?」

    「啊……」

    墨妄很少發出這種聲音。

    顯然他有點兒懵。

    男扮女裝見怪不怪了,女扮男裝,還能扮得這麼惟妙惟肖,讓熟人都幾乎認不出來的人,擊西是頭一個。

    「師兄也不要失望。」墨妄安慰他,「我對男男,其實並不反感。」

    「……」

    墨妄喉頭一甜,差點吐血。

    生怕她繼續戲謔,連忙岔開話。

    「小九,要不要再去鎮上再走走?好幾家小食,你都不曾吃過。」

    「不了。」懶洋洋的說著,墨九斜靠馬車上,那一副慵懶的樣子,屬實像一個出來巡視的山大王,收穫了獵物,準備滿載而歸。

    「回山吃飯,等他來。」

    ——

    入夏的時候,興隆山最美。山間全是盛放的野花,鋪天蓋地的點綴著鬱鬱蔥蔥的山林樹木,美得能讓人忘記呼吸。

    回去的路上,墨九沒有說話。

    墨妄伴在她的馬車邊上,攥緊馬韁繩,也不敢隨便搭腔。

    墨九的想法,他愈發猜不透了。

    之前,她以為她只是懷疑茶飯莊的人有點兒問題,才會有那樣異常的舉動。可結果,原來她早就已經認出來了擊西,是誘人主動上鉤。

    可蕭大郎的行蹤,她不需要保密麼?

    這麼鬧得大張旗鼓的,又是何苦?

    難道,她心裡記著恨,故意的?

    ……那是普通人的做法,不太像墨九的為人。

    在墨妄的思考中,車軲轆壓過石板縫中探頭的嫩綠雜草,慢慢駛入了寬闊的墨家廣場。

    這個廣場上,有一個與尚賢山莊一模一樣的墨子雕像。不過,比起尚賢山莊的來,這雕像高了丈許,體型也龐大了不少。

    這位祖師爺,一天三炷香,從來沒斷過,被墨家人敬若神靈。

    可今兒馬車經過,墨九並不像往常那樣對祖師爺行注目禮,而是任由馬車駛過廣場,從修築得仿若中世紀城堡般的大門進去,一直停在「墨家研究院」的外面。

    那一個掛著「研究院」牌子的地方,其實就是當初的千連洞。

    經過墨家弟子的不斷修繕,千連洞早已今非昔比。乾淨整潔的石洞,冬暖夏涼的特點,在這樣的夏季,得到了許多墨家弟子的青睞,大家沒事兒都喜歡來研究院蹭點兒涼氣。

    看見墨九的馬車過來,杵在門外嘮嗑的一群弟子紛紛起身,向她行禮,恭敬得不敢抬頭直視於她。

    「鉅子來了!」

    「鉅子好!」

    「鉅子!」

    「鉅子!」

    這些弟子,都穿著統一制式的藏青色衣服,胸前鏽著一個與某種機關圖案類似的「墨」字——

    墨九說,那個圖案叫LOGO。

    他們不懂什麼是LOGO,但喜歡這種有歸屬感的圖案,親近,統一,能激動身份自豪感,比官差還覺得牛。

    不過,墨家弟子的制服,與市面上的衣衫樣式不太一樣,是由墨九親自設計的。一開始大家覺得奇怪,穿著都臉紅,時間一長,習慣了之後,反倒穿不慣那種束手束腳的衣袍,喜歡上這樣質地輕盈、簡潔精幹的衣式了。

    「喬工在裡面嗎?」墨九輕聲問。

    「回鉅子話,在的。在他辦公室裡頭哩。」

    「唔。」

    平常墨九見到弟子們,一般會微笑調侃幾句。

    今兒的她,面色凝重,點點頭,示意他們不必多禮,便徑直從千連洞的入口進去,往喬占平的「院長辦公室」去了。

    沒錯,那裡真的掛著「院長辦公室」幾個大字。

    據說這一塊古怪的牌匾還是九爺親手寫成的。

    喬占平的身份在墨家一直很尷尬。他身上有秘密,他曾經是墨家乾門長老,也做過對墨家不利的事兒,大家對他始終有戒心,但他雖然從來不多吐半個字,墨九卻很信得著他,專為他設計了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頭銜不說,還把墨家的財政大權,全權交由了尚雅。

    這夫婦兩個在墨家的地位,僅次於墨妄。

    知人善用,一直是墨九的長項,更何況,她從來不懷疑自己的眼光。

    尚雅害過她,喬占平也是。

    可他們對墨家都有情分,當他們全心全意為墨家,為墨九做事的時候,確實能發揮餘熱,也真正是有本事的人。

    按墨九的說法,尚雅這個右執事,自打不爭權勢,改為掌握財政之後,簡直把她「斤斤計較、小肚雞腸」的本事發揮到了極致,能摳一文銀子的事兒,她能摳出兩文銀子來,絕對不會吃虧。

    在她的嚴格把關下,墨家越來越富,生意越做越大,而喬占平對火器及墨家機關的研究,在墨九大肆為他網羅墨匠人才甚至親自參與之後,也到達了墨家術業的巔峰,早已超越了墨氏前人……

    如此,喬占平也成功被墨九由一個陰謀家變成了一個與世無爭的科學家,從當初的「總工程師」升級成了墨家研究院的院長。

    墨九識人的本事,再一次得到了印證。

    喬占平是喜歡做這個的。

    只要尚雅不找他,他可以一個月不出山洞,就趴在他的辦公室里畫圖紙,用新學的阿拉伯數字進行運算——

    對,如今興隆山上,人人都得學阿拉伯數字。

    這個玩意兒,在時下的人看來,很是稀罕,但真的學起來,也極為簡單,至少,不會比後世的三歲小兒更難。

    不過短短數月,興隆山這個地方,就連目不識丁的人,也都會了簡單的加、減、乘、除。

    當然,這些墨九為了便利隨意為之的事兒,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那麼多深遠的影響——

    墨九進去的時候,只有喬占平一個人。

    手執筆,眉微皺,喬占平專注的樣子,似乎根本沒聽見她的腳步。

    墨九輕咳一聲,「喬工,還在忙?」

    喬占平抬頭,看見是墨九,恭敬地問好。

    「鉅子來了,快請坐!」

    興隆山這一年多的時間,讓喬占平有了不少變化。人長粗壯了、結實了,也精神了。雖然他的膚色還是一如既往的白,卻不再像當初那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

    歲月改變了人。

    可有的事兒,卻變不了。

    現在連尚雅偶爾都會親熱地叫墨九一聲「小九」,而喬占平,一年如一日地喚她「鉅子」。不太親近,不太疏離,但一定會做好分內的事。

    這樣的人,墨九喜歡。

    至少是一個極佳的合作夥伴。

    她欣賞地瞥他一眼,點頭回禮,笑著瞥向桌案上一張張複雜的圖紙。

    「喬工,可有新的突破?」

    她習慣了這個稱呼,喬占平也習慣了。

    點點頭,他平靜的眉目間,有一抹難得的光亮,「占平不負鉅子所託。」

    「好!好樣兒的!」

    墨九重重一拍桌子,滿意地坐了下來。

    盯著喬占平明顯被震住的面孔,她沉默一瞬,突兀抬高下巴,轉了話鋒。

    「喬工,震墓,是時候開了。」

    震墓所在的位置,就在千連洞下方,或者說,在興隆山主峰的下方。

    從發現震墓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年過去了。住在這裡這麼久,墨九一直沒有動它,原因很簡單,八卦墓每一次開墓的結果,都是地動山搖,甚至引起山勢和地殼的變化。

    興隆山不僅是墨家基業,還關聯著那麼多百姓的生計,喬占平以為,只要墨家還駐在此處,墨九就不會輕易動它。

    那現下,是什麼促使她突然改變了想法,要冒險開震墓?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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