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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251米,母親

    喏央宮,有一個頂大的蒙古包。

    它高大、華麗,由里三,外三,內三,共九層,壘壘而成。結構新穎、繁複,也象徵著權勢與富貴。加上一些附屬的小蒙古包,就連成了一個防禦型的桶狀,組成了阿依古長公主的住所。

    這是哈拉和林和臨安、汴京等南地完全不同的特色。便是皇族中人,也可各憑喜好,住漢宅,住蒙古包。在哈拉和林,甚至還有一些西化的建築。可以說,這裡是一個融合多民族、多物種的奇葩之地。

    正如奇葩的阿依古長公主——

    這個北勐最有權勢的女人。

    有人說,她狠毒如蛇蠍,也有人說,她和藹慈祥,美麗大方,是北勐最閃爍的明珠。

    眾所周知,先帝對幾個公主都極為寵愛,憐惜之心從不比皇子少,甚至於,由於對女兒少了對兒子那麼嚴厲的管教與要求,反倒怎麼看怎麼順眼。故而,北勐的幾個公主,都是驕縱跋扈的。

    而阿依古長公主,則是此中的佼佼者,善文習武,素有才藝,得先帝賞識,又扶新皇蒙合為帝,從此可得享一世榮華——

    於是。

    阿依古成了北勐的一個符號。

    女人中的女人,人人稱羨。

    然。

    本該繁華喧囂的喏央宮,此時,卻很安靜。空氣中,也似乎凝固著一種緊張的氣氛。

    從新皇登基以來,北勐局勢看似平和,卻暗藏激流,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掀起另一番腥風血雨。故而,但凡局中之人,莫不小心謹慎,身處漩渦之中的喏央宮,更是如此。

    茶几上,是裊裊的清茶。

    羅漢椅上,鋪著軟毯,阿依古斜斜而倚,精緻的面孔,慵懶的姿態,雍容而溫和。或非她眸底那一層刀尖般銳利的色彩,幾乎半分都看不出,她對於坐在對面的不速之客,有何不悅之處。

    「丞相的顧慮,本宮已知曉。丞相的關切,本宮也收下了。但多事之秋,為免多生事端,丞相還是請回吧。」

    她羅漢椅的對面,坐著的人正是北勐大丞相納木罕。他環視一眼蒙古包內全一色的漢式家具,眉頭緊蹙,不答反問。

    「公主何時喜上了這些物什?」

    阿依古是一個堅定的北勐主義者,對近些年強勢入侵的漢家文化,有著強烈的牴觸情緒,可這新換上的家什,卻表示她的心境,正在慢慢發生改變。

    納木罕的疑惑是有理由的。

    可不代表了阿依古會賣他的帳。

    「這是本宮的私事。」

    一句不冷不熱的話,足以讓納木罕打退堂鼓了。

    可這位丞相大人,卻沒有走。

    看著阿依古,他微帶皺紋的臉上,淺浮一層淡淡的溫和,那是一種很少能在他臉上尋見的表情。而他與阿依古的關係,似乎並沒有阿依古表現出來的那麼疏遠。

    至少對公主之尊的她,納木罕並沒有表現出害怕、緊張……甚至都沒有太多的恭維。

    「蘇赫回來,就不讓我見見嗎?」

    阿依古面色微變。

    放下茶盞,她抬眼直視他,身姿有些僵硬,語氣卻依舊平淡無奇。

    「呵,丞相要見蘇赫有何難?陛下晚些時間在萬安宮設宴,想必不會不邀請丞相大人的。丞相又何苦在這裡強插一腳,叨擾我母子相聚?」

    納木罕目光里有掠過的暗影。

    又遲疑片刻,他說:「公主當真要如此絕情?」

    阿依古輕抿的唇角,滿是不悅。

    「丞相自找的。不要讓我攆人!」

    納木罕輕輕一笑,「很快蘇赫就過來了。我見見他,又有何妨?再怎麼說,我亦是他的……」

    「納木罕!」阿依古早就練成的那一張喜怒不形於色的臉,終於有了細微的裂痕。

    死死盯著納木罕,她手指緊緊捏著茶盞,像是要捏碎了它——也捏碎了他。

    「滾!」

    當朝最有權勢的長公主下了逐客令,哪個還敢不滾?

    納木罕慢慢起身,遲疑著,卻沒有滾,而是走到她的面前,慢慢蹲身,雙手輕輕撐在她的膝蓋上,抬頭望她時,那一雙布滿魚尾紋的眼睛,微微眯起,似在笑,又似嘲。

    「一大把歲數了,少動肝火。你身子本就不好,何必為我這樣不識趣的老東西慪氣?」

    轉瞬,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幾包藥。

    「陸機寫的方子,我特地差人從南邊最好的藥堂抓回來的藥。回頭記得叫蘭珠給你熬著喝,煎法還與往常相同,一包藥,三碗水,第一次煎,時辰……」

    「閉嘴!」

    阿依古雙手止不住顫抖。

    「你沒聽見本宮的話?」

    「聽見了。」納木罕微微一笑,「說完我就會滾。你看看,性子還是這樣急,看來這些年,你白念了那些經。一會兒在小輩兒面前,可得端住了,尤其見著了兒子,你好好跟他說,切忌動氣——」

    「我的事,我的兒子,你少來操心。」冷厲的說罷,阿依古微微眯眼。

    「丞相還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侄子吧,我那個四弟,整日瘋瘋癲癲的去鬧塔塔敏,把北勐皇室的臉都丟盡了,你這個做舅舅的,就這樣瞧著,也不興管管?卻有心思來管本宮的事?還有——」

    微頓,她笑了。

    笑容裡帶了一絲嘲弄,還有一閃而過的,看不見,摸不著,也觸不到的憂傷。

    「聽說前日陛下又賞了幾個花朵似的小娘給丞相大人,你便是輪流享用,新鮮感也還沒過,何苦在我這裡來假惺惺,找不自在?」

    納木罕怔怔聽著,不語。

    終於,阿依古一根手指頭慢慢伸起,指著蒙古包的簾門。

    「丞相大人,好走,不送——」

    這麼損的話,真夠人喝一壺的。

    納木罕苦笑一下,扶著膝蓋直起身,像是蹲久了有些受不住,身子虛晃一下才站穩。

    睨著冷麵冷情的公主,終是弱弱一嘆。

    「你便那樣想吧。」

    他往門口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下腳步,回頭朝她深深凝視一眼。

    「蘇赫如今回了哈拉和林,喏央宮中的幾個面首,公主還是遣散了吧,免得落到蘇赫耳朵里,令他難堪。」

    阿依古面色慘變。

    她盯著納木罕,久久,那一隻手才虛軟下去,落在椅子上,身子也軟倚下去,輕輕闔上了眼睛,像是突然間就沒有了力氣一般,不陰不陽地淡然出口。

    「滾吧!」

    納木罕蹙了蹙眉。

    「阿依古,你何時變成了這般?為何要做這種遭人口舌……又侮辱自己的事?」

    阿依古不睜眼,卻笑得悽厲,那高丨聳的胸口,不停地起伏。

    「納木罕,你這話問得稀奇。幾十年了?你,我,我們身邊這些人,哪一個沒有在變,你在變,大家都在變,為何我卻不能變?你以為,我這樣的婦人,活著容易嗎?就許你們男人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不許我在痛不欲生,孤單寂寞時,找人來安慰?這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納木罕低垂著頭。

    手和腳,都是僵硬的。

    他走不動,那一道門像有千里之遠。

    看著漸漸失態的阿依古,他的語氣,像一顆霜打的茄子,再無朝堂上的半分狠戾。

    「阿依古,若上蒼肯再給我一個機會,那我一定……」他話未說完,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

    接而,是一陣利爽而清脆的笑,伴著一聲「阿娘」的呼喚,阿依古的小兒子烏日根撩簾進來了。

    「噫,丞相大人也在?」

    烏日根約摸十七八歲的年齡,是個精神的大小伙子,穿著馬靴,提著弓箭,看了一眼納木罕,又看向瞬間從椅子上坐起的阿依古,笑容滿面走了過去。

    「阿娘,聽說我大兄回來了,我待地騎馬來會一會他。今天便要阿娘看看,是他的刀劍厲害,還是我的弓箭射得遠——」

    阿依古勉強一笑。

    「傻子,哪有和大兄比這比那的?去,那邊坐好。」

    「哦。」烏日根吐了個舌頭,把弓箭掛在蒙古包的架子上,回頭看納木罕還頓在那裡,左不是,右不是,要走,又不好走的樣子,笑著就拉椅子,盛情地邀請。

    「丞相大人快些來坐,我大兄你定然也不曾見過,聽說是那順巫師的得意弟子呢,我可好奇得緊,想來丞相也好奇,我們一起坐等吧?」

    「世子殿下——」納木罕很想留下來,可看了一眼阿依古不怒而威的面孔,尷尬地笑了笑,拱手就要辭別。

    這時,蒙古包外再次傳來侍從的稟報。

    「長公主殿下,金印大王和那順巫師求見。」

    阿依古臉上,有一剎的緊張。

    那是一種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小小緊張,慌忙地撫了撫鬢髮,又理了理衣衫,她這才整理好自己,坐直身子。

    「快,快請殿下進來!」

    納木罕見她沒有攆自己,就也厚著臉皮留了下來,等到蕭乾與那順入內,趕緊上前請安。

    「微臣見過王爺。」

    看見堵在門口行禮的納木罕,蕭乾目光幽幽一暗,止住腳步,抬首看一下阿依古,又側眸望那順,聲音滿是嚴肅與疑惑。

    「母親,師父,這位是——?」

    那順自然是認識納木罕的,可不待他介紹,阿依古便搶了先,用不冷不熱地語氣道:「我兒,這位是納木罕丞相。他過來給母親送些藥。」

    她指了指茶几上的藥包。

    這……其實是不合事宜的解釋。

    蕭乾淡淡掃過,卻沒有吭聲。

    大抵阿依古也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把氣氛都惹得尷尬,又牽唇一笑,指著烏日根,對蕭乾道。

    「這是你弟弟烏日根。烏日根,不是成日惦念你大兄麼?大兄來了,為何卻不肯言語了?」

    烏日根完全傻了。

    他痴痴地望著蕭乾。

    久久,終於吐出一口氣。

    「阿娘,我大兄的樣子,好是酷烈!卻是生生把兒子嚇住了。」

    嘻嘻一笑,他又直起身來,熱情地拽了蕭乾坐下,搓了搓手,俯頭看著他臉上的巫師面具,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大兄,你這個面具……可不可以借我玩耍一番?」

    這個傢伙一看就是沒有吃過苦,還處於天真發育期的大孩子,性子直率也簡單,他似乎完全不知自己的話觸及了什麼,只言笑淺淺的說著,卻見帳內幾人都有些變容。

    那順是擔心——

    其實他還真的一直都沒有機會把蕭乾的長相看個明白,但卻知道納木罕是見過蕭乾的。

    就算如今蕭乾的臉有了變化,但一個人骨子裡的氣質卻很難改變,這樣穿黑袍、戴面具,變了音調認不出來,一旦揭了巫師面具,那就不知會不會引起懷疑了。

    阿依古是緊張——

    上次她親自去了一趟嘎查村,蘇赫也是戴著這張巫師面具。對於這個離別了那麼多年,幾次差點性命不保的兒子,她又心疼,又自責,卻又極端渴望看一看兒子的臉。

    但那個時候,那順說:他還在受最後的「天神之劫」,在劫期的最後時刻,乃最為兇險,若面具摘除,恐會承受天神之怒,不宜見面。

    所以她強忍著衝動,含淚看著隔了一層面具的兒子與她相認,內心不無酸楚。

    如今一切都過去了,天神之劫也已解除,他的兒子,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做一個正常的人了,她欣喜若狂,此刻最想的,當然還是看看兒子長成了什麼樣子,想捧著兒子的臉,仔仔細細看過夠,一解思念之苦……

    至於納木罕,神思游離,目光複雜,視線也與眾人一樣,不約而同地落在了蕭乾的臉上。

    「師父——」蕭乾望向那順,冷眸中似流淌著一絲碎金色的波光,若有,似無,像在征尋他的意見,又像在說著什麼。

    那順嘆息。

    「公主,王爺他……唉。」

    這樣的嘆息,在阿依古聽來,無異銼心。把身子坐得更直,她厲聲問。

    「可是又有何不妥?」

    那順微微抿唇,同樣戴著巫師面具的臉,掩飾得很好,似飽含深情,又像欲言又止。

    「也並非不妥,這巫師面具,本是用以通神,若王爺取下,怕是……」

    「師父!」蕭乾突地冷聲接過話,雙手輕輕撫上面具,鎮定道:「既是母親想見一見我,事孝為大,便是因此受到天神責怪,又有何怕?」

    說罷他就揭向面具。

    那順一驚,似不明他的意圖了。

    卻聽阿依古一聲驚呼「不可」,蕭乾的雙手,已然把巫師面具揭了下來——

    那張臉,也就用一種猙獰的,可怖的,令人心疼的樣子,朝向阿依古,只一瞬,便在她的抽氣聲中,換來她咬牙的低喝。

    「那順!我兒的臉怎麼回事?」

    孩子是交給他的。

    一切自然得找他算帳。

    那順立在帳中,支吾著說不上來,卻聽蕭乾道:「母親勿怪師父,為從天神手中搶回我一條性命,師父已是用盡畢生功力,還險些殞及性命。」

    淡淡一笑,他道:「然,遭天神厭棄之子,便是不死,也得扒層皮,天神收去我之容貌,想是為讓我改頭換面,重新做人。母親,這是好事。如此,天神才是真真放過我了。」

    這個解釋說得通。

    也讓阿依古瞬間鬆了一口氣。

    畢竟孩子還活著,而且從此可以活在陽光下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兒子長什麼樣子,丑不醜,美不美,其實都不如他的健康重要。

    阿依古闔眼,將掌心放在胸前,默默念了幾句什麼,又睜開眼,壓抑著澎湃的心潮,指甲輕輕摳著椅子,幽幽一嘆。

    「如此是阿娘錯怪了巫師。」

    又吩咐下去,給了那順一些賞賜,喏央宮中的氣氛便慢慢好了起來。

    然而,得了公主賞賜的那順卻如坐針氈,而一直沒有說話的納木罕,細思許久,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不停看兒子,關切地問這問那的阿依古。

    「公主殿下,微臣有一事相稟。」

    阿依古似乎不願與他多談,但聽見這般,還是轉了頭,將警告從目光中遞了過去。

    「丞相請講。」

    納木罕站起身,拱手對阿依古和蕭乾分别致禮,然後垂首道。

    「不瞞公主殿下,陸機老人請些日子受微臣邀請來到哈拉和林,一直在舍下做客。微臣見王爺的臉……似是中毒之象?微臣以為,可讓陸機一診?」

    納木罕與陸機老人是舊識,關係算得上密切,當日納木罕前往南榮,陸機還曾再三囑咐他給蕭乾帶話。這次他請陸機來哈拉和林,不是為了別的,正是為了給阿依古瞧病來的。而陸機老人,也受了蕭乾死在臨安的打擊,正好領了溫靜姝過來散散心,養養傷。

    阿依古對他本有些厭棄之色,聞言,目光卻是一亮,終是拿正眼瞧他了。

    「這中毒一說……」目光幽幽望向蕭乾狼狽的臉,她咬了咬牙,無力地擺擺手,示意他趕緊走,「那好,麻煩丞相儘快安排一下。」

    陸機老人醫術超群,但性子古怪,一般人的臉,他從來不給。以前的珒國皇帝,北勐皇帝,都受過他的恩惠,都得給他幾分薄面。

    可以這樣說,在漠北草原這一畝三分地上,他是一個可以橫著走的人物。醫不醫人,全憑心情。

    從某種意義上說,蕭乾對醫與毒的執念,正是來自陸機的言傳身教。

    可如今的情況下,他與陸機相見——又當如何?

    那順知曉他師徒關係,心尖尖都快抽了。但蕭乾的臉上,卻雲淡風輕,目送納木罕離去,他充滿感激地看向阿依古。

    「母親,辛苦你了。」

    「說得哪裡話?我兒能回來就好。」阿依古聽見了自己哽咽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又抿著唇,笑著搖頭,「母親不苦,母親從來都不苦。」

    世上母親,大抵如是。

    寧肯受盡千般罪,也不忍兒子落一滴淚。

    蕭乾看著阿依古的臉,面前浮現的卻是另外一張臉。與她一樣溫柔,不,比她更溫柔,永遠帶著和煦的笑容,每每看見,整個世界都充滿了暖陽與光芒。

    「母親,兒此生能見你,無憾矣!」

    這番話,他說得滿是動情。

    眼窩處,似有濕潤的晶瑩。

    阿依古一怔,看著他的臉,大為觸動,霎時便從椅子上站起,顧不得母親的威儀,大步走過去,一把將他緊緊抱住,掌心顫抖著撫他的後背。

    「我兒……我的兒啦……我的兒啦!我的兒啦——」

    一聲聲「我的兒」,深情得令人為之動容,讓坐在椅上的烏日根不停的抹著眼淚,也撲過來抱住了母親和蕭乾。

    「阿娘,大兄——」

    長公主的大帳外,行走的納木罕腳步像有千斤之重,一顆心也似乎在受刀尖凌遲——拖著腳走了幾步,慢慢地閉上眼,又睜開,他兩隻拳頭,握得緊緊,大步離去。

    只有座中的那順,一動不動。

    那一張巫師面具下的臉,瞧不清真顏,亦不知他什麼情緒。

    而天邊,那鮮血一樣的霞光,冷冷的,靜靜的,浮現在天際,托著沉重的浮雲,看著悲痛啼哭的孤鷹,似乎與陰山大地那層層的墓穴連成了一線……

    **

    一番唏噓。

    二相憂傷。

    阿依古長公主慢慢收斂住情緒,緊緊握著蕭乾的手,那一雙雖有細紋卻依舊美麗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臉,手指慢慢撫上去,終於艱難地說出了最重要的話。

    「我兒,聽說你與那個墨九——」

    微微抿了抿唇,她冰涼的指尖覆上蕭乾坑窪不平的肌膚,似乎恨不得為他抹平傷口,出口的字眼,也一個比一個柔軟。

    「阿娘聽過她一些事,這女子輕薄、多情,有天寡之命,也不是一個好相與之的姑娘。我兒涉世不深,恐被她騙了去。阿娘今日急急喚你前來,便是要囑咐於你——」

    她唯恐傷害了他,說話很委婉。

    蕭乾的眉心卻一點點皺了起來。

    阿依古的目光,與墨九一樣,有心疼,有柔軟,有說不出來的憐惜——卻也是在他的臉變成這般之後,世間上,僅有的兩個不曾嫌棄他的女人。

    故而他很難說出狠話。

    慢慢地,他握緊阿依古的手。

    「母親,兒今日過來,也有一個不情之請。」

    阿依古心裡一涼。

    似乎意識到他要說什麼似的,她重重喚了一聲「蘇赫」,但看著他瞬間蹙起的眉,還有那張臉,終又軟了心,嘆口氣。

    「你且說說看。」

    蕭乾注視著她布滿憂色的雙眼,緩緩道:「兒在陰山時,承阿九以命相救,得以活命,已是過命的交情,且——」

    他扶住阿依古瘦削的雙肩,堅定地一字字開口,「她是個真性情女子,兒與她兩情相悅,已互許終身,約定百年之好,還望母親成全。」

    ------題外話------

    好像在這本書里,好多人都有故事哇哇的。

    嗯,但每個人在自己的故事裡,其實都是主角,會有一些或沉重或不堪回首的過去。

    故事發展到這裡啦,很長很長啦,小主們的書評在哪裡啊啊啊,你們就不想說點啥麼?都默默地看完了就滾被窩了麼?

    好吧,我也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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