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129米 愛在心頭口難開
墨妄看她慵懶帶笑的模樣兒,似乎全然不知兇險,終於無奈嘆息一聲,放下心底最後一絲規勸的想法,瞥向依舊熟睡在榻上的蕭乾。
這麼折騰,他都沒有醒,看來是「睡」得太深了。
他凝視墨九:「你給他下毒了?」
「沒有啊!」墨九挑眉,正經道:「只是藥而已。」
這藥是她在彭欣那裡拿來的,沒有怪味,也沒有別的危害,還可以讓人美美的睡上一覺,確實是苗家不可多得的安眠聖品。
當然,要對蕭乾下藥是一件難度較大的事,他的鼻子對藥材的敏感度比旺財還要厲害,所以墨九不得不犧牲色相,先服下解藥,再利用與他接吻的機會,趁他失神,撬開他的唇餵他吃下。
搖了搖頭,墨妄由衷感慨,「堂堂判官六,以醫術無雙而聞名於世。此番陰溝里翻了船,等他醒來,會不會想要生剝了你?」
「呵呵!」
墨九怪笑一聲,回答得輕巧。
「以牙還牙而已!」
嘴上這麼說,可她還真的不知道,蕭乾醒來會不會活剝了她。
念此及,她唇一揚,笑道:「所以……我得先下手為強。」
墨妄神色一滯,「你還要做什麼?」
墨九輕飄飄瞥他一眼,並不答他話,跛著腳走回床邊兒,拉過被子把蕭乾好好蓋住,定定看他半晌兒,卻沒有挪步。
有些話不必說,有些解釋很多餘,也許她的行為對他們來說都是匪夷所思的,不是女人該做的。但這就是墨九,特立獨行的墨九,不需要任何人覺得她好,也不需要任何人覺得她對,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無愧於心就行。
「鉅子,若不然……」看她呆立,墨妄又想勸。
「不必說了——」墨九不給他機會,抿緊嘴角回頭,將墨妄帶過來的一套直接套在外面,冷凝著臉道:「我們速度一點,時間不等人。」
——
他們沒有直接從庭院大門出去,而是從墨妄來時的後門繞出去的。蕭乾身邊經常會有暗衛跟隨,而墨九先前非得拉他上床與他親熱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個……
如果有暗衛跟著,他們不可能看他家主子辦事兒,一看他們玩「羞羞」,自然會離得稍稍遠一些,也就不會知道蕭乾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這樣,就算她出屋被他們發現,她隨便找個理由也能搪塞過去。
然而他們並未見人。
天空黑幕未退,小雨還在淅瀝下著。
除了庭院裡那盞燈籠,誰也不曾見到院中之事。
墨妄準備好的馬車靜靜等在離宅子約摸百十來丈的官道上,有兩名墨家弟子守在車邊,見到墨九跛著腳過來,都畢恭畢敬上前喚「鉅子」。墨九沖他們點點頭,也不多言,徑直上了馬車,往皇城方向去。
夜風撩動著車簾,墨妄騎馬跟在身邊。
雨不大,他戴著斗笠,衣裳微濕。
但他並沒有在意,盯著簾起時墨九美艷的側臉,眸色深沉。
馬車隱在夜幕中,她卻隱在馬車裡。透過春雨朦朧的薄霧,她臉上似蒙了一層玉質的光華。緊抿的唇、挺翹的鼻……有一種罕見的嚴肅感,熟悉、卻又陌生。
從前那個拉著他喚師兄的姑娘,終是一無不復返了。
不知不覺中,他與她竟是離得那樣的遠。
「鉅子,到了。」
馬車麟麟駛過御街,在和寧門外一個黑暗的拐角停下。
他們處在陰影里,而和寧門的光線下,守衛的禁軍卻清晰可見。墨妄往遠處望了一眼,站在車簾外對墨九道:「五更便有皇城的運水車進入大內,我都安排好了,等下我們藏身水桶之中,跟隨去水房。每天運水車都會來回數趟,守衛查得不嚴,但我們還是得小心。」
墨九撩開車簾,盯住和寧門點點頭。
「左執事辛苦了。」
墨妄微微一愣。
久久,他終是嘆氣,「不辛苦,應當的。」
不習慣客氣,卻又不得不客氣,這樣的疏遠對墨九來說沒有什麼,她甚至不覺得疏遠,只當成是正常的交往。可與往昔的親密相比,墨妄卻有些揪揪於心。
然而,他並非墨九的誰,甚至他還是墨九的屬下,沒有辦法要求得到她更多的青睞。甚至他都沒有勇氣要求她換個稱呼,還像從前那般喚他「師兄」……師兄也是「兄」,做不成其他,做她的「兄長」也是好的。
「不知右執事身子可大好了?」
閒著等待也是無聊,墨九便小聲問及尚雅。
那一日在艮墓里,尚雅與喬占平上演了一出「生死絕戀」,也讓墨九大受感動,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觀。可出了艮墓她自己也在養傷,沒有辦法顧及尚雅的事兒,只曉得人還活著。如今得了機會,她也就順便關心一下了。
墨妄沉吟著,回道:「右執事因禍得福了……」
原來如她所料,果然是陽冢的「陰陽殺」以極陽之毒解去了尚雅體內的媚蠱。不過她身子也受損嚴重,經年蠱毒與陰陽殺相衝,讓她身體消耗嚴重,一時半會兒恢復不過來,如今墨家大事小事,幾乎都由墨妄與幾位長老在處理,尚雅已無力過問,左右兩派一統的機會,似乎就要來臨。
另外,因禍得福的還有尚雅與喬占平的緣分。
想來是經了一番生死,看淡了那些與彼此感情無關的俗事牽絆,在尚雅養病的期間,喬占平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無怨無悔地端水洗腳,餵藥擦身,似乎恨不得把過去浪費的時光都統統找補回來。
「這確實是因禍得福了!」墨九點點頭,突地又嚴肅臉:「不過這貨幹了那麼多缺德事兒,還能得此機緣,成就美滿……老天也真是太過偏愛她了。我這麼善良的人,怎麼就沒有這麼順利呢?」
她憤憤不平地問墨妄。
可墨妄又能問誰?
比起她來,他又何嘗又能得美滿?
他牽唇苦笑一下,「鉅子福慧雙修,一定會美滿的。」
墨九抿著嘴,飛眼瞄他,「你有沒有考慮過自己?」想到那日方姬然嘴裡吐出的「六郎」,墨九喉嚨硬了硬,又笑道:「你與我姐姐如今都是單身,既是有緣人,何不考慮一下……」
她話還沒有說完,墨妄面色便有些沉。
可這時,一輛拉水的馬車駛過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拉車的漢子與墨妄是相熟的,他打了個手勢,墨妄便朝他點點頭,扶著墨九走向水車,令兩名墨家弟子在原地等候。
茲事體大,人越多越容易出事,墨九很是小心,若不是腳不太方便,又不會武藝,她連墨妄都不想帶……然後如今卻是非他不可。
「鉅子,左執事。」拉車的漢子低喚一聲,「你們速度些,趁著換防,我們好入城……」
皇城裡運水的木桶體積都非常大,墨九蹲身躲進去,不僅不擁擠,還很輕鬆。這個拉車的漢子也是墨家人,裝水的木桶也是經了墨妄之手改良過的,與魔術箱類似,分為上下兩層,他們往下面一躲,留出通風口,上面一層依舊裝水,旁人就算打開水桶,也看不見。
「王老三,你磨蹭什麼呢?」
那邊兒有一個禁軍在低吼。
王老三「噯」一聲,「方便了一下,馬上就來。」
水車啟動了,「嗞咕嗞咕」的叫喚著往城門駛去。
皇城的飲用水是一件大事,每日運水的車輛都有嚴格登記造型,沿途還有禁軍押送。不過王老三幹這個差事已有幾年了,與這些押水的禁軍都極為熟悉,已經混入了體制之中,偶爾一次兩次渾水摸魚,絲毫引不起旁人的懷疑。
墨九默默蹲在木桶里,聽見城門「嚓嚓」的聲音,心跳稍稍加速,卻沒有太過緊張。行動力決定成敗,而不是想法。橫豎都是那麼回事兒,既然決定要做,就得做得踏踏實實,若永遠瞻前顧後,那啥也幹不成。
「等一下!」
車隊剛過城門,就被人喊住。
墨九心臟微微一抽,屏緊了呼吸。
那個人慢慢走過來,腳步聲清晰入耳,聲音也非常熟悉。
「你們頭兒怎麼沒跟車?」
「辜將軍。」王老三點頭哈腰,聲音還算平穩,「頭兒的小姨子的大姑子家的小孫子滿月,昨兒多吃了幾盅,這會子還未起床……嘿嘿,我等不能總指望著頭兒帶隊不是?」
「嗯」一聲,辜二似是認同。
可他不僅沒有離開,反倒慢慢走近水車。
王老三面色微微一變,掌心微微攥緊,就連墨九也有些吃驚,她不曉得這個辜二究竟要幹什麼,為什麼每一次都能恰到好處地出現在她辦正事的緊要關頭……
辜二越來越近,就停在水桶邊上。
「這水桶怎麼回事?」
他沉聲問著,突地伸手抓向水桶。
「辜將軍……」王老三聲音微有驚意,「裡頭都是水,不要濕了你的手……」
「不必謝。」辜二答非所問地打斷他,慢慢將水桶有些歪斜的蓋子端正放好,然後一句話也沒有多說,便轉頭騎馬而去……
盯住他的背影,王老三長長鬆了一口氣。
可墨九這一回卻真的嚇住了。
辜二這個人太神秘。
他到底是誰的人?為什麼總是陰魂不散?
還有他那一句莫名的「不必謝」,真的只是對王老三說的?
一直忐忑著入得大內,王老三刻意放慢馬步,走在車隊的最後。三更不到就起來運水,這些人都有些疲憊,打著呵欠犯困,把水倒入缸里,也沒有人注意到旁的,陸續出去了。因而,墨九與墨妄從水桶里出來,沒有被任何人發現,不過想想這膽顫心驚的過程,墨九跨出水桶時,還是拍了拍胸口,舒一口氣。
「走吧。」她喊墨妄。
墨妄點點頭,跟上她的腳步。
王老三在小聲囑咐一句「仔細點」,將兩隻隔層的水桶復原,又去追趕他的車隊去了。偷偷從水房出來,墨九瞥著墨妄,對他的能力更為讚賞,「左執事經營這些年,確實幹得不錯。」
墨妄笑道:「我大墨家弟子遍天下,並非吹噓……」
一個「噓」字還沒落下,墨妄便愣住了。
就在他們準備潛入後宮的矮圍牆下,佇立著一個人影。
他微微板著臉,面上一絲表情都沒有,也不知站了多久,細雨下的目光,有一種涼涼的肅然之態。看見墨九與墨妄兩個,他眼睛輕輕一眯。
「九姑娘,今日是不是又走錯了地方?」
一個「又」字,讓墨九想到以前在辜二家院子常來常往的事,還有那一日為躲蕭二郎誤上辜二家船艙的事兒。她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雖疑惑辜二,卻也不太著急…
先前他沒有拆穿他們,這個時候,自然不是為了來找茬的。
念及此,她輕輕一笑,風輕雲淡地睨著辜二走近,一雙美艷的眸子裡如有流光蕩漾,唇角笑容更是好看了幾分。
「好巧,又與辜將軍見面了。」
辜二皺眉,「你們出去吧,我當沒有見過。」
墨九懶洋洋地抬起眼皮,「辜將軍的好意墨九心領了。但進來了,就沒有出去的道理。不過,既然辜將軍念及故人之情放我一碼,我也不會讓辜將軍難做,若回頭犯一個知情不報的大罪,我就內疚了。」
這般說著的時候,她已靠近辜二的身側。淡淡的笑著,她昂頭望著辜二,像一隻美艷妖嬈的小狐狸。
「所以,辜將軍不能當著沒有看見我。」
辜二微微眯眸,「鉅子何意?」
墨九笑得風情萬種:「你肯定是見過我……」
辜二微微一怔,被她溫婉妖媚的笑容蠱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便被她一把扯住腰上的甲冑。趁他身軀僵硬之極,墨九莞爾一笑,手上的絹子拂向他的臉,一把將他鼻子和嘴巴捂住,回頭喊墨妄。
「愣著幹什麼?打暈他!」
辜二猛地睜大眼睛,「唔~」
「你千萬別喊!」墨九笑吟吟道:「若引來了人,我就說你是我的同黨,我有太多的證據可以證明這個。到時候,我到無所謂,反正皇帝也捨不得殺我,只不曉得辜將軍……還能不能讓生了疑惑的皇帝不起疑?」
像是認命般閉了閉眼睛,辜二扳開她的手,「你到底……」要做什麼?這是他想問她的話,可還沒有問出來,眼前突地天旋地轉,腦子一暈,身子就軟了下去。
墨妄皺著眉頭,「你不是讓我打暈他?」
墨九笑道:「我怕你打不過他,自然得使點手段。」
墨妄:「……」
對於打不打得過的問題,男人都很在意……實際上,墨妄並沒有與辜二動手過,卻早聽說這個辜二功夫極高,深不可測。
越是如此,他也越是疑惑,「他為什麼要幫你?」
墨九轉頭瞪他,「你哪隻眼睛看見他幫我的?」
若不是幫,又何苦如此?墨妄見她懵懂,一副大智若愚的憨態,只得閉嘴……墨九這個人在大事上不糊塗,可感情上總是稀里糊塗的。說她傻吧,她絕非真傻。可若說她精,對男女情事,她卻難得糊塗。
——
玉嘉公主的寢宮偏安一隅,在後宮的東北側。墨九與墨妄兩個冒著細雨過去時,天兒黑壓壓一片,看不出景色如何,只單從這華貴的建築群來看,玉嘉公主確實不負虛名——南榮皇帝最寵愛的女兒。
之前玉嘉鬧過自殺,墨九靠近時還有些緊張,生怕守衛太多不好應付。可走近才發現,外間居然一個人都沒有,只有玉嘉的寢殿外室有兩個值守的小宮女在打盹。
「天助我也。」墨九暗嘆。
於是兩個小宮女,根本就沒有看見墨妄與墨九,就被她弄暈過去,趴在桌子上如同熟睡。
墨九與墨妄靜了片刻,沒有動彈。
夜,靜悄悄的,只剩風聲幽然。
見內室的玉嘉並沒有出聲,似乎沒有察覺到有人,墨九朝墨妄偏了偏頭,輕鬆地推開房門摸了進去。穿過層層的紗帳,繞過玉質的屏風,她終於走近床榻,打開帳子,看見了那個女人……
玉嘉側躺在床上,面孔往裡,被子滑至腰上,一身薄透的絲衣掩不住玲瓏的身段兒,高山腹地,凹凸有致,有著令人熱血沸騰的火爆。可惜墨九不是男子。
她回頭瞥墨妄一眼,笑得曖昧。
墨妄目光掠過玉嘉的身體,似乎沒什麼興趣,只拿眼神兒示意她速度一點。墨九掀了掀唇,與他做了個口型,收回心思再望玉嘉,卻有些奇怪了。
這貨睡覺是有多沉,兩個人站床邊了都不曉得?
原本按照她的設想,她得先與玉嘉擺擺話,讓她曉得搶她墨九的男人會有什麼結果……先嚇她一個心肝發顫,再行動,那樣心裡的憋屈才能舒服,卻沒有想到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這個女人睡得死豬一樣。
「快!」小聲吐出一個字,墨妄有些不耐煩了。
墨九回頭看她一眼,彎唇一笑。
她曉得墨妄是不好意思了。
原本他就是俠義人士,大半夜在女人閨閣床前,多看一眼玉嘉,他肯定都會覺得是猥瑣。為免他為難,墨九聳聳肩,免去了第一道與玉嘉對峙的既定程序,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對著微弱的燭火端詳。
小瓶子上有著奇奇怪怪的花紋,像蜘蛛,又像蜈蚣,彎彎曲曲的看上去頭皮發麻。裡面裝著的東西卻是墨九與彭欣「友誼」的傳承……一種叫著*的蠱。這個蠱與當初尚雅給宋妍下的蠱類似,不過尚雅的段位不如彭欣,這蠱的效力自是大上了許多。
為免玉嘉掙扎,墨九用了迷倒辜二那張帕子。
帕子依舊來自彭欣,上面有迷藥,它原本就是為玉嘉準備的,辜二那隻程咬金半道兒上殺出來,倒是提前享受了。墨九這麼想著,欠身就緊緊捂住了玉嘉的口鼻。
她連掙扎都沒有,就中了墨九的招兒。
「真是太順利了,不可思議!」
放蠱得見血,墨九掏出事先準備好的匕首,割破了玉嘉的手臂。
看著蠱蟲入體,墨九稍稍噁心了一下,又好心地自言自語道:「只要你醒悟過來,不再搶我六郎,我也不會要你的命……而且,外面的流言蜚語那麼多,我怕依你嬌弱的性子會撐不過來。如今你有機會忘卻所有,就好生休息好了。」
她說得又溫柔又婉轉,就好像真是為了玉嘉好一般。
「當然,你不必感謝我。」
墨妄嘴唇微微抽搐一下,突地沉了聲音。
「會不會被人猜出彭欣?」
「彭欣說了,這個蠱,神不知鬼不覺……也死不了玉嘉,只是讓她乖乖地安靜一段時間,不要找麻煩而已。」墨九道:「再說,就算猜出來又如何?彭欣肚子裡有宋驁的孩子,那可是皇帝的親孫子。等她回了苗疆,他便是皇帝,又能耐她何?」
看來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若玉嘉出事了,皇帝又怎麼可能把她指婚給蕭乾?
而且最重要的是,若玉嘉這次出了事,往後哪家閨女還敢許配給蕭六郎?只要她稍稍煽風點火一傳播,整個天下的人都會知道,蕭乾這個四柱純陽的命格,「克性」太大,與玉嘉的婚事才提上日程,玉嘉就出事了,若真過門,不得死於非命啊?
「好了,這次便宜你了!」墨九拍拍玉嘉的臉蛋兒,笑眯眯地在她的小傷口上灑藥粉止住血,等處理好,又將她的被子蓋回去,與她進來時一般無二,似乎玉嘉依舊只是睡著了,沒有半分異常。
「等你明兒醒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更不會惦記我六郎了!如此也不會再受情傷,你又是個公主,整天好吃好喝的,日子要多美又多美……這個,你也不必感謝我。」
墨九拍了拍手,在玉嘉房間四顧一下,又突地回頭。
盯著玉嘉熟睡般的容貌,她突然覺得詭異。
一個公主的寢宮,怎麼就兩個宮女?
而且玉嘉這睡覺也睡得太死了吧?這玉嘉是傻子麼?盯著床上「熟睡」的女人,墨九突地有些無趣,總覺得這次報復根本就沒有找到爽點……反倒有點莫名其妙的感覺。
「走吧!一會天該亮了。」墨妄催促著。
宮中不是久留之地,王老三還在等待載他們出宮……
墨九心有疑惑,卻不能連累旁人。
她點了點頭,正要轉身,門外突地傳來一陣腳步聲。
那人似乎也在奇怪值夜的宮女會睡過去,在外間停住了。過了好一會兒,腳步聲再起,那個人明顯朝內室走了過來……
墨九心裡一緊,與墨妄互視一眼,幾乎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帳子的背後。玉嘉公主的寢殿,紗帳極多,一重又一重,墨九與墨妄躲進去,外間半點都看不出來動靜。
房門「吱呀」被推開,燭火被突如其來的風吹得幽幽一閃。
來人腳步未停,一步步靠了過來。
屋內的氣氛,瞬間低壓。
墨九屏住呼吸,只覺得心跳驟然加快了。
「玉嘉……」
那人一出口,墨九便怔住了。
入殿的人,竟然是至化帝?這可就奇怪了。古時的男女之防也包括父女,這天兒不亮的,父親輕易進入女兒的房間,不會不太好嗎?
……難道是至化帝從暈倒的宮女發現了反常?
墨九這般想著,攥緊手心,又望一眼墨妄。
若皇帝這個時候追查刺客,他們可能就沒有機會跑了。
墨妄小心探過手來,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撫。
不論怎麼樣,便是拼著一死,他也是要護著墨九周全的。
墨九感受到他掌心的溫暖,回頭對他報以一笑。
不過事情卻與他們想的不一樣,至化帝不僅沒有呼喊「抓刺客」,反倒走近了玉嘉的床。
屋內燭火搖曳,有著幽幽的淡然。
他走得很輕鬆,就像十分熟悉與習慣這樣的動作,站在床邊看了片刻,突地在玉嘉的床沿坐了下來,盯著她的面孔,語氣里的寵溺有一種令人汗毛倒豎的不自在。
「玉嘉,朕的寶貝女兒……」
墨九一聽這起膩的聲音,差點兒腳軟。
這是什麼情況?好難哪裡不對?
她好奇心大盛,輕輕伸出一根手指頭,讓帳幔留出一條縫。
玉嘉床頭果然是身著便服的至化帝,他側身坐著,臉上沒有平素的帝王威儀,反倒閃爍著一種怪異的幽光,像是滿足,又像是怨恨,情愫太不正常……
「玉嘉……」他輕撫著玉嘉的臉,那摩挲的速度,流連的眼神,根本就不像在是看他的女兒,反倒是棄他而去的小情人,「你說,那蕭六郎究竟有什麼好?他除了年輕英俊,哪裡及得上朕?他能給的,朕就不能給你嗎?為什麼你不能朕的勸阻,心心念念要嫁給他……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墨九差點兒暈倒,若非狠狠憋住氣,她真怕自己失聲叫出來……
至化帝沉陷在他的思緒里,一雙渾濁的目光中充滿了妒意,閃閃爍爍,似怨、似恨,又似愛……手指慢慢地摸向玉嘉白皙的脖子,輕輕卡住。
「朕這般待你,你還是要離朕而去……朕有時候真恨不得殺了你,你死了……就不會再背叛朕,永遠不會背叛了。」
聽著他怪異沙啞的聲音,墨九快被自己緊張死了。
媽媽咪啊,這至化帝是要上天啊!
她心臟幾乎不受控制,怔怔亂跳著,有一種發現了驚天大秘密的激動。
皇室的倫常也太可怕了!
謝貴妃知道嗎?東寂知道嗎?
莫名的……墨九再次心疼東寂了。
這孩子到底成長在一個怎樣的環境中?
她在這裡為人家操心,而那個據稱最寵愛玉嘉公主的皇帝,絲毫沒有察覺到寢殿裡還有外人,他放縱著自己澎湃的情緒,慢慢伏身親吻了玉嘉的臉。憐惜的吻一直從臉頰蔓延到鎖骨,而他的手,卻慢慢地挑開了玉嘉細軟的寢衣……
從他熟悉的動作看,似乎不是第一次。
被迫看活丨春丨宮的墨九,雙頰有點兒燙熱,可仔細一思考,幾個疑點卻突然就解開了。
怪不得外頭值夜的丫頭,守著公主還敢打盹。
怪不得玉嘉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由著她欺負收拾。
怪不得玉嘉十九歲了還沒有出嫁,找哪個駙馬都不成。而且她明明喜歡蕭乾,皇帝卻三番五次地拒絕為她指婚……理由雖然千奇百怪,看來這才是最主要的一個。
還有,怪不得在艮墓里,明明應該還是處子的玉嘉公主,卻比中了媚蠱的尚雅還更先受「陰陽殺」的毒性影響,上一個發作,要死要活……原來她早就承過帝王的雨露恩澤了。
這也太他娘的了。
墨九忍不住在心裡爆了粗。只覺一陣陣的酸水冒出來,胃部特別不舒服,汗毛倒豎,雞皮疙瘩布滿了全身。她覺得自己再看下去,一生的性丨趣說不定都毀了,從此見到這種事就會犯噁心。
可她偏生不能阻止,只能咬著唇,靜靜等待。
更不好意思的是,她身側還站著墨妄。
一男一女一起觀看這種事兒,不曖昧也尷尬。
她攥緊的手心,有細細的汗意,而墨妄的脊背上也已濕透,只不過相比墨九豐富的面部表情,他偽裝得很好,一點動靜都沒有。
兩個人這邊僵硬著,那邊被子窸窸窣窣,至化帝已脫去衣裳爬到了玉嘉的榻上,玉嘉也被他剝得裸丨體橫陳,像只待宰的羔羊似的任由他輕薄。
至化帝似是很滿意,舒服地一嘆,一雙手貪婪地在她身上游弋著,動作肆意而狂亂,聲音也帶著一種變丨態的粗嘎,「朕的玉嘉真好看,這樣的你讓父皇怎麼捨得把你嫁給蕭六郎……玉嘉,你什麼時候也睜開眼,喚朕一聲?」
這聲音讓墨九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不由閉上了眼睛。可眼看那如火如荼的激丨情戲碼就要在眼前上演,至化帝卻突然停了下來。
「玉嘉?」
他輕輕拍了拍玉嘉的臉。
以往她雖然迷迷糊糊不會睜眼,卻會有回應的……儘管她嘴上喚著的名字始終是「蕭六郎」,可絕對不會像如今這般,如同一個活死人。
身為帝王,至化帝歷經滄桑,自然心細如髮。仔細端詳著玉嘉的臉,他先前被欲丨望沖暈的頭腦頓時清醒,像察覺了什麼不對,他冷不丁從榻上坐起,伸手就要去拿衣裳……
糟糕!
墨九心裡「咯噔」一響。
顯然他發現了玉嘉的反常,那麼只要等他出了這間寢殿,不會讓人察覺他與玉嘉的「醜事」了,肯定馬上就會派人搜查,到時候倒霉的就是她和墨妄了,為了掩蓋這樁皇室醜聞,說不定他什麼都不顧,也會宰了他們的。
事到如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
她把心一橫,瞥向墨妄,沒有出聲,目光卻冷厲。
墨妄點點頭,似乎心知她的意思。
「鏗!」一聲響。
墨九隻覺面前人影一晃,墨妄的血玉簫中劍冰冷的寒芒已抵在了至化帝的脖子上,讓至化帝不著寸縷的身軀瞬間僵硬,「來人……」
「不想死就閉嘴!」墨妄沒有望一眼衣襟盡褪的玉嘉,只盯著皇帝的臉,陰冷冷道:「墨某走南闖北,見過無數下流齷齪之事,卻不知今日,眼前看見一直敬重的當今皇帝……」
至化帝看見是墨妄,咽一口唾沫,很快從驚懼中回神,雖然如今身處險境,他還算鎮定,「左執事有話好好說。先放下武器,你有什麼要求,朕都可以滿足你……」
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基本是廢話。
只要讓他逃出了手掌心,他是帝王,莫說殺了他們,便是要傾覆整個墨家都有可能,又如何還會滿足他們的條件?墨九冷笑一聲,也不藏不躲了,慢慢跛著腳走出帳幔,在至化帝大驚失色的目光中,淡笑著道:「你曉不曉得,我看你不順眼很久了?」
至化帝抿了抿唇,目光微涼,「鉅子入宮,到底意欲何為?」
墨九牽唇一笑,「你說呢?」
至化帝道:「可是為了玉嘉許給蕭六郎之事。」
「你也不笨嘛。」墨九冷笑道:「原本我是懶得理會的,可你們欺人太甚,搶男人搶到我頭上了,那就怪不得我。不過也幸虧如此,要不然我又怎會看見這樣精彩的一齣好戲?」
至化帝目光眯了眯,抿唇不語。
這是一頭老狐狸,不僅未覺羞恥,顯然還在尋找脫身的機會。
墨九對這個皇帝的深淺摸不准,但對他的忍耐已到極點……她走近,慢慢勾起玉嘉那一條繡著鴛鴦的肚兜,絞在掌中,將自己的匕首拿出來,與肚兜一起塞入玉嘉的手中。
她做的太精細了。
其實這個時代沒有辦法查驗指紋,犯不著這麼做。但受影視劇影響,她下意識這麼做了。可這個行為,卻讓至化帝與墨妄都不太了解,詫異地看著她。
墨九也不解釋,只詭異地朝至化帝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放心好了,明年的今日,我會給你燒紙錢的。」說罷不等至化帝反應過來,她握住玉嘉的手猛地往前一捅,那刀子就刺入了他咽喉。
「你……」至化帝雙目瞪圓,鮮血汩汩而下。
「小九?」墨妄也有些吃驚。
墨九沒有殺過人,本就有些緊張,更何況對方還是皇帝?但她知道今日之事,有至化帝就沒有她與墨妄,甚至於,從此就不會再有墨家。所以這個皇帝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
這般想著,她的手又往前入了兩寸,看著那殷紅的鮮血,咬了咬唇,將無力掙扎地皇帝推在了玉嘉的身上,「安息吧,你也算得償所願了,死在你喜歡的女人肚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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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久了哈,麼麼噠各位妹子。
在此,恭祝我們親愛的小妍終於嫁得良人,從此擁抱幸福。
祝二位新人新婚快樂,美滿一生,琴瑟和鳴,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