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107米 對質
她記得在菊花台時,東寂曾說他有許多面具,她也曾經使用過他給的面具。
那謝忱是東寂的人,喬占平是謝忱的人,是否可以推論出喬占平也是東寂的人。他用來喬裝成「易展風」的面具,可是出自東寂之手?
他似乎沒有感受到她探究的目光,波瀾不驚地看著蘇逸,微抿的唇角,依舊勾著暖暖的笑意,俊挺的五官,頎長的身姿,在大殿眾多男子中間,亦有著強烈的辨識度,那仿佛讓空氣都甜出香味的暖,如芝蘭,似玉樹,讓她無法相信他與這件事關係。
墨九思考著,剛欲收回視線,東寂卻突地轉頭。
霎時,二人目光於空中相對。
他疑惑地挑了挑眉,詢問般注視著她。
想到先前的懷疑,墨九朝他一笑,收回視線。
金瑞殿人很多,地龍燒得很暖和,可除了蘇逸之外無人說話,氣氛便有一種詭異的安靜。蘇逸帶著喬占平上殿,帶來的不僅是震撼,更是看不見的硝煙。墨九覺得有些涼,攏了攏衣裳,抿了抿唇,默默看著蘇逸。
這個時候,小正太已經把面具放下,將如何領了至化帝的旨意,暗中調查墨家一事,又如何在墨家大會前發現與曹元走得很近的易展風,從而順藤摸瓜地揪住出逃的易展風,並發現他就是「死去」的喬占平的過程細說了一遍。
「吁!」眾人皆驚。
至化帝對墨家鉅子很關注,可誰也沒有想到,他會派了蘇逸秘密調查,而且這件事,既無蕭家,也無謝家人知情。由此可以看出,這老皇帝心機之深。
墨九心裡涼涔涔的。
那感覺,如同被一雙眼睛時時盯著,自己卻不知那雙眼究竟在何處,不免毛骨悚然。
這時,蘇逸又道:「喬占平熟悉乾門的人事,換用易展風的身份再次取得曹元的信任後,不僅僅為曹元設計了機關屋,還偷偷更改了神龍台祭天台的手印,爾後趁著墨家大會亂成一團,偷偷潛逃。」哼了哼,他望向喬占平,「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便是你絞兔三窟,也逃不出小爺的手心。」
大殿上「嗡嗡」一片。
包括墨九在內,其實都糊塗了。
喬占平有本事改祭天台的手印,本事之大且不說,單說祭天台的手印若真的被他改過了,那麼,前前後後,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墨家老鉅子留下來的手印?
「蘇使君,還請明言。」
有人發問,蘇離痕卻賣了個關子。
「這個很簡單,祭天台手印只有一個。」
當然只有一個。眾人心中都這麼想。
可看著這少年權貴驕傲的面孔,也不好駁他,只意味深長地看著剛受了御賜金寶的墨九,虛心求教道:「敢問蕭使君,那手印,到底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
蘇逸也轉頭看了一眼墨九。
這一眼,目不轉睛,卻帶了一絲輕鬆的調侃,「這個是真貨。」
墨九:「……」
蘇逸唇微彎,「就在墨妄通知尚雅和墨家八位長老,並帶著方姬然前往神龍山祭天台試手印之前,喬占平便已經將祭天台的手印改了,他讓方姬然順利打開手印之後,又設法將手印復位。再利用墨家左右兩派的不和,策劃出後來的機關屋真相,讓真正的手印大白於人前,治蕭乾一個欺君之罪。」
這也太玄妙了。
若能做到此番,喬占平豈止是有才?簡直可以稱為神人了。
眾人似信非信,蘇逸卻笑了,「當然,這樣縝密周全的謀劃,非喬占平一個人可以為之,肯定是有同夥的。」蘇逸是有個狂妄的人,有著才子都有的高傲。說罷高仰下巴,站在金鑾大殿的中間,便指著喬占平道:「官家面前,你隱瞞已是無用。說罷,是誰指使你的?」
喬占平唇角有血絲。
默默抬起頭,他苦笑。
「無人指使,是喬某一人所為。」
呵一聲,蘇離痕笑道:「那就稀奇了,你一個死人,是怎麼從大牢出去,干下這滔天罪行的?這話說來,我信得,恐怕陛下與滿朝文臣也信不得。」說到此,他也不再與喬占平多辯,只拱手對至化帝道:「陛下,微臣得知,謝丙生一案,因喬占平畏罪自殺而結案,此事前前後後皆由謝丞相監理,還是由謝丞相來向陛下稟報當即案情的細節罷。」
他把爛挑子踢到了謝忱的腳下。
也同時將矛頭指向了謝忱。
眾人一聽,恍然大悟。
從蘇逸所言來看,這件事與當初荊棘園的手法差不多。
那麼,謝忱既然幹得出荊棘園的事,未必就干不出機關屋之事。
不需考慮,眾人心底便已經有了罪魁禍首的人選。
可謝忱被蘇逸當面拋出來,卻委屈得臉都白了。
「陛下,老臣實在不知內情啊。」
至化帝面色沉沉,眸中冷氣迸現,並不答話。謝忱審時度勢,又調過頭來,怒視著喬占平,道:「好你個喬占平,當初你殺我兒,辱他屍,老夫便要將你治罪。可你卻畏罪自殺,讓案情陷入僵局,也讓墨妄等人得以脫罪。沒有想到,你竟是虛晃一槍,畏罪自殺是假,逃之夭夭是真,做機關屋陷害蕭乾是假,欲陷害老夫是真。這一石二鳥之計,好生高明!」
將事情重新演繹一遍,謝忱也指著喬占平要人。
「陛下面前,撒謊不得。喬占平還不快說,到底是誰要陷害老夫,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
喬占平看著他,咬著牙齒,「謝丞相,你怎可……」
謝忱寒森森地打斷他,「你莫喚老夫,向陛下交代便可。」
喬占平蒼白的面色微微一暗,無神的雙眼注意謝忱久久,方從他的身上挪開,慢慢轉向高坐龍椅的至化帝,「陛下,無人指使我……當日謝丙生一案也是我做下的。可若非蕭乾,我不會身陷牢獄,更不會失去乾門長老之位,更不會以死脫身,如喪家之犬一般,不得不隱名埋姓……我恨蕭乾。一心想要報復他,所以想了這齣好計……」
「計是好計。」墨九許久未吭聲,卻適時插了一句,「可你怎樣假死脫身的?咱南榮王朝的牢獄,我也待過,莫說活生生一個人,便是一隻蒼蠅,都很難飛出去。」
她的疑問也是眾人的疑惑。
並是她不問,旁人也會問。
喬占平似早有準備,耷拉下眼皮,「此事得益於我一個故交。他曾受我恩惠,又剛好在監牢當差,他為報恩,幫了我。但我不能說他是誰,不過……」他面有愧色地閉了閉眼,方才望向蘇逸,苦笑道:「既然蘇使君可查到我,恐怕我這位仁兄也逃不出使君的法眼了。但事情確實無他無關,還望陛下放他一碼。」
蘇逸眉梢一挑,「喬占平,你都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思為旁人求情?還不老實交代!」
喬占平嘆口氣,無力地軟趴著,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蘇使君恕罪,我無可交代。」
「陛下。」墨九盯著喬占平的頭頂,那個與他來自同一個時代的念頭,讓她忍不住插了嘴,「我有幾句話想問他,可好?」
至化帝不知她什麼意思,卻未反對。
喬占平也默默地抬頭,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墨九微微眯眼,慢慢蹲下身,看著喬占平的眼睛,「告訴陛下誰指使你的,有那麼難嗎?陛下向來賞罰分明,你坦白從寬,將功折罪,說不定還能留條性命哩?」
都以為她想幫著審訊,可這時,她話鋒一轉,卻小聲問:「你哪個學校畢業的?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難道你不懂?」
喬占平雙唇緊抿著,怪怪地看著她,不吭聲。
見他似乎不明白,墨九皺了皺眉,又用只他聽得清楚的聲音,含糊地喃喃道:「這不是在演電視劇,你不說實話,要的可是命,再死一次,你也未必能穿越回去,是不?依我說,你何苦來哉?有那樣的本事,做點什麼不好。到底為什麼要受人掣肘?」
喬占平身子僵硬著,面上血跡未乾,可聲音卻平靜,還帶了疑惑。
「我不明白姑娘在說什麼。」
不明白?墨九眼睛微微一眯,「阿拉伯數字明白麼?」
喬占平看著她搖了搖頭,眸光里一片迷茫。
審訊著他的樣子,似乎不像作假。墨九也迷茫了。
若喬占平與她來自同一時代,見到故鄉人,聽到她那些話,應當不會這樣淡定才對?這說明什麼?墨九眸光微微一閃,「最後一句,喬占平,為了尚雅,你也不應當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說罷她直起身來,輕鬆地望向至化帝,「這廝果然什麼都不肯說。陛下,我問完了。」
至化帝點點頭,「鉅子辛苦。」
沒想到皇帝會這麼客氣,墨九錯愕一下,報以一笑。
美人一笑可傾國,她完全不知這瞬間綻放的笑意短縮了殿內光陰,也蒙住了好些人的視線。
蘇逸見眾人不吭聲,看一眼墨九,「鉅子說完,那便該我了。」
墨九瞟著他少年老成的古怪樣子,又有點想笑,「蘇使君請便。」
蘇逸默了默,耳朵根上有淡淡的紅,似害羞般挪過面孔,語氣再次冷厲起來,「來人,把調查宗卷呈給陛下過目。也讓大家知曉,這位喬占平,到底是怎樣變成易展風的。」
「喏。」很快便有侍從呈上卷宗。
宦官李福把它捧到至化帝的跟前,恭順地垂著頭,「陛下。」
至化帝面色凝重,就著那樣的姿勢,靜靜翻著。
金瑞殿裡再次陷入寂靜。
皇帝不說話,誰也不敢開口,只聽得卷宗翻閱時的「涮涮」聲,很輕,很慢,卻似含了某種催動神經的東西,刺耳得讓人緊張。可蘇逸似是受不得這樣的安靜,趁著皇帝翻閱卷宗的時候,就對著滿朝文武複述起卷宗的內容來。
一聽,殿內更靜了。每個人都大變了臉,尤其是謝忱,隨著蘇逸抑揚頓挫的聲音響過殿內,他一張老臉慢慢從蒼白變成了灰敗的薑黃。
那個卷宗內容很詳盡,且人證物證皆有。
包括謝丙生如何與珒人勾結,暗中授受,利用轉運使職務之便,將監守自盜的大量軍備物資轉賣給珒人謀利,包括謝丙生案發之後,謝忱為了給兒子善後,與珒人的數次秘密聯絡,包括謝忱指使喬占平畏罪自殺,逃避審訊,以免應謝丙生的案子被朝廷挖出一個謝家通敵叛國的罪名來……當然,也包括他讓喬占平改巽墓機關,用以儲存那批軍備物資,最後被蕭乾找到巽墓,他先是指使劉貫財殺害蕭乾滅口不得,其後又轉移了軍備物資,將其運往北方珒國等等。
另一個便是趙集渡曾四的死,卷宗也有詳述。
曾四是個二道古董販子,偶爾也會與人合夥幹些摸金之事。這人在道上跑,平素也機靈得很。喬占平等人在趙集渡逗留,尋找巽墓之時,曾四便已經察覺了他們的意圖。他是個要財不要命的,趁著喬占平等人不備,偷偷混入他的隊伍,跟入巽墓,結果卻摸走了巽墓的仕女玉雕。
卷宗上還說,等喬占平發現玉雕不見時,找到了曾四的頭上。可這曾四偷走了玉雕,本該低調些,可他傻,不僅不歸還玉雕,反拿他們摸金的事情相要挾。於是為了滅口,謝忱指使喬占平殺了曾經,便奪走了巽墓仕女玉雕。而這個玉雕,至今在謝忱身上,他從來沒有隻言片語向至化帝交代。
墨九驚了驚,想到那日在曾四家謝忱的多番阻撓,覺得曾四是謝忱殺害的可能性極大,至於巽墓的仕女玉雕麼?……不明明在她的手上嗎?
她抿唇看向龍椅上的皇帝。
這個時候的至化帝,已是滿臉怒意。
做皇帝的人,都想天下事盡在掌握。
謝忱瞞他至此,他又怎能放過?
「啪」一聲把卷宗丟在地上,他沉聲道:「謝忱,還有何話可說?」
「不,不是,陛下,老臣是冤枉的,是他們害我的。」謝忱冷汗涔涔,已然軟倒在金鑾殿上,「陛下,蕭乾與蘇離痕勾結,欲致老臣於死地,這些事老臣沒有做過,更沒有拿什麼玉雕,請陛下明察啊。」
「那曾四可是你殺?」
「……是。」謝忱垂下頭,「可老臣殺他是為了……」
「為了什麼?」至化帝眸色微厲。
「為了……」謝忱像是羞愧,垂著臉道:「犬子荒唐,與他家娘子有些不清不楚的事……原本這是你情我願的事,可曾四卻見錢眼開,勒索老夫……還說,還說他家娘子懷了老夫的孫子。」說罷他抬頭,「陛下,這事辜二郎可作證,老夫當時信以為真,曾托辜二找過曾家娘子核實。可後來才曉得被曾四矇騙。一怒之下便……」
「便要了他性命?」至化帝重重一哼,「國有國法,你身為丞相,怎可草菅人命?」
「陛下!」謝忱重重嗑在地上,「老臣承認殺了曾四,可曾四該殺,老臣有罪,也罪不至死……至於旁的那些事,屬實與老臣無關,仕女玉雕,老臣更是沒瞧見過影子。」
「你沒做過,那是誰人做的?」至化帝從卷宗上抬頭,目光涼涼,「謝忱,上次在荊棘園,你早知墨九是鉅子,卻不告之朕,反倒用他來設計蕭乾,那事朕沒有與你計較,是念你世代忠良,又是貴妃生父,太子外祖,且雖有私心,卻也未曾誤國。可如今,你不僅動用私刑,殺害百姓,還指使劉貫財竊殺朝廷命官,將千萬擔軍備糧草轉給珒人,讓朕如何還饒得你?」
「陛下,老臣冤枉啊,冤枉啊!」謝忱面色發青,「咚咚」磕著頭,已是語無倫次,「老臣曉得墨九是鉅子,設計蕭乾是真,可老臣雖與蕭家有冤,也只是對付蕭家,又怎會將軍備糧草運轉出境,拱手送給北方珒人?……陛下吶,老臣與珒人並無往來,丙生犯的事,老臣…老臣真的冤枉啊……」
「謝丞相死到臨頭,還想誆騙陛下?」蘇離痕冷笑著,「都招了吧,免得受苦,牢裡頭的滋味兒,丞相還沒受過哩。」
「蘇逸,你個無恥之徒,你陷害老夫!」謝忱大聲怒罵起來,那面紅耳赤的樣子讓殿上眾臣都覺不可思議。謝忱乃國之宰相,貴妃生父,太子外祖,素來高人一等,什麼時候失態成這樣過?
至化帝似是看不下去,眉頭緊皺,「來人吶,把謝忱和喬占平先行羈押,此案……」
頓了頓,他環視一圈,威嚴地道:「朕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禁軍湧入殿內,便要拉人,謝忱又是磕頭又是哭嚷。
「陛下,老臣冤枉啊,冤枉啊!蘇逸,你為何要害我?為何要害我?」
蘇逸看著他被禁軍拉出殿門,笑道:「我與蕭乾素無來往,此番調查是領旨辦差。謝丞相恐怕想多了,我並不想害你。」說到這裡,他往前走了幾步,將謝忱掙扎時掉落在地上的帽子撿起,走到殿外,親自把帽子戴在謝忱的頭上,壓著嗓子小聲道:「若非你使下三濫的手段害我,我又何必趟這渾水?謝忱,惹到小爺,你活該。」
謝忱一愣,「老夫何時……」
「不必謝我!」蘇逸笑著打斷他,又拔高了聲音:「陛下尚未治罪,謝丞相又何苦自丟烏紗?戴著好些,牢里清苦,免得受了冷。」說罷他看禁軍,「拉下去。」
謝忱想問的話,終是來不及問。
禁軍的速度也很快,不一會就沒了蹤影。
金瑞殿上又恢復了平靜,眾臣皆惶惶然,憂心自己的命運。墨九看著殘留在地上的血痕,腦子裡反覆想到喬占平先前一無所知的反應,始終理不清頭緒,以至怎麼謝的皇恩,又怎麼捧著金寶出的大殿,都有些茫然。
腳步跟著眾臣往外移,她正在思量,背後便傳來那小正太的聲音。
「站住!」
「有事啊?」墨九回頭看他,目光不善。
「你不怕我?」他道。
「我為什麼要怕你?」墨九看他小小年紀,非得像成年男子那般嚴肅的樣子就有些想笑:「蘇使君都賠錢了嗎?道歉了嗎?」
「小爺正想找你算帳。」蘇逸哼一聲,不肯回答。錢是賠了,可道歉麼,這小爺又怎麼肯?他慢慢踱上前,看著墨九似笑非笑的臉,「賠償的五十兩銀子,你出,害我遲到,讓人看笑話的五十兩銀子,你出。」
墨九漠然看他,「你缺錢?」
蘇逸板著嫩白嫩白的臉,「缺。」
墨九大吃一驚,像碰見知己似的盯他半晌,哈哈一笑,「好巧啊,我也缺。」說罷她斂住笑容,轉身就走,「回頭蘇使君學學做人,不要欺負百姓了,便不用賠錢了。」
蘇逸伸臂攔住她,「這就想走?」
墨九愣住,轉眸剜他的臉,「你想請我吃飯?」
蘇逸抿緊唇,審視她片刻,低低道:「你不該感謝我嗎?我不僅幫了你,還幫了蕭乾。」
在墨九眼裡,這人太像個孩子。
於是她毫無壓力地嘆口氣,「你幫了蕭乾,該找他討賞,找我做甚?」說罷她又彎了彎唇,給他一個自以為滿是嘲弄其實媚態生香的笑,「再說,你還不是為了幫自己?依我說啊,有謝家和蕭家在,你蘇使君便難以出頭,或者永遠被人壓上一頭。做官的人,哪有不想往上升的?當然,你不傻,在沒有勝算的時候,你肯定會韜光養晦,可趁著這股東風,不管搞掉蕭家,還是搞掉謝家,對你都是好事。」
微微頓了頓,看蘇逸眸中波光沉浮,她又笑道:「至於你為什麼會選擇了蕭家,而放棄了謝家,我雖然目前還不得而知。但我可以肯定,你一開始便不準備幫蕭乾,要不然,也不會都這個時候了才出手。呵呵……」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墨九抿了抿唇,笑容燦若春花,「提前恭喜你了。如今看來,你很快就可以成為南榮史上最年輕的宰相了。」
蘇逸面色一變,似有訝色。
「你真是那個蕭家娶回來的小寡婦?」
好久沒聽過「小寡婦」三個字,墨九笑了笑,不答反問:「我沒說錯吧?蘇使君也是有野心的人。」
「你這小姑娘,到是生了一張利嘴,只可惜,小爺卻非你所想。」蘇逸面色如常地哼了哼,負著雙手,轉頭大步離去,那個仰首闊步的樣子,配上他小鮮肉似的正太五官,讓墨九憋了好幾次,終是沒有憋住,笑了起來。
不遠處的輦轎上,宋熹靜靜而望。
雪花淅瀝未停,一片銀白色的天空下,那女子一襲純白的裙裾,外罩一件紫貂風氅,與那少年說著話,時而笑,時而怒,時而皺眉,時而展顏,像一朵開在潔白雪地上的紫色小花,沒有華貴的衣裳,面容卻姣好如斯,絕代芳華。
「殿下!」宦官李順看著他沉醉似的目光,試探道:「可要奴才去喚九兒姑娘過來?」
宋熹的眸子,倒映著一地的白雪。
他微微抬手,落在輦轎上,「不必。走吧。」
待墨九轉頭時,只看見那遠去的輦轎。
今日她與東寂並未說話,可她卻知道,以食會友那些美好,恐將不再復返。謝忱落馬,對東寂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其實墨九不太清楚。在他未做儲君之前,應當是需要謝忱來推他上位的……可他已為儲君,還願意讓謝忱把著手走路嗎?
不會。墨九很肯定。
東寂這個男人,優雅、俊氣,渾身都散發著溫潤的氣息,就像那質地上好的絲綢,是柔軟的,溫和的,但誰也不敢肯定,在那張絲綢之下,有沒有藏著一把鋒利的鋼刀。
墨九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嘆口氣繼續邁步。
阿陳、藍姑姑和玫兒三個人,在寒風中搓著手等她。
見她施施然過來,三個人都歡天喜地的迎上去,叫「鉅子」的叫「鉅子」,叫「姑娘」的叫「姑娘」,都好奇地盯著她手上明黃絲綢包裹的金寶。
「姑娘,我們現在去哪?」
「是回怡然居,還是去臨雲山莊?」
「……或者要回國公府?」
看三個人問長問短,墨九翻個白眼,「去御史台獄。」
「啊!」三個人異口同聲,不明所以。
墨九抿唇,隱不住的笑意,「去看蕭六郎。」
也隨便問問他,那些她想不明白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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