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216米,那一洞的風華
天色迷離,暴雨如注,風捲雲低……
葫蘆似的窄小洞口處,隱隱有冷風透出來,吹得人骨頭縫兒里都是涼的。這樣見鬼的天氣里聽見這般悽惻的哀叫聲,不免讓人心頭壓抑,肉緊。
一時間,幾個人停在洞口,交換著眼神,面色各異。
趙聲東抖了抖濕透的袍角,掏出一根火摺子。
「掌柜的,我進去看看。」
蕭長嗣點頭時,他的身影已經鑽入了洞裡。
他是個辦事穩健的人,一步一頓,走得極慢。
洞裡黑乎乎一片,他的火摺子光線太弱,好半晌沒敲清裡面的情形。
「嗷嗚,嗷嗚,嗷嗚……」
弱弱的哀叫聲,又一次入耳。趙聲東尋聲小步踱到山洞的右上角落,就著火光看了一眼,微微一怔,不由鬆了一口。
「是你啊!」
他看清了是什麼東西在叫喚,卻沒有理會它,而是舉著火摺子打量石洞的環境。
洞裡不算寬敞,但乾燥通風。
想必常有牧民累了在此歇息,裡面放有乾柴。
他速度極快地收集了一把乾柴,熟練地紮成一個火把,點燃又仔細查擦一遍山洞,沒有發現什麼危險,方才重新回到洞口,招呼眾人進來避雨。
墨九一頭鑽進去,便四處尋找。
「是啥東西在叫?你們聽見沒有,還在叫——」
不等趙聲東回答,她自己就已經看見了,就在石洞的角落裡,有一個用柔軟乾草與柴薪搭成小窩,一隻瘦瘦的小傢伙,像小狗似的探出頭來,圓圓的眼睛倒映著火光,望著眾人,淒哀的喚。
「可憐的小狗——」
她搓了搓手,待雙手有了熱度,方才蹲身抱了它出來。
順著它的皮毛,她往窩裡隨意一瞅。
然而這一眼,卻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個窩並不像普通的狗窩那麼淺。在窩的里側,還有一個小小的洞口,想來是小狗的父母為了保護他們的孩子刨出來的「家」,小洞有多深不知道,但如今這個家裡,卻擺放著三具蜷縮屍體。
一隻大狗,兩條小狗。
顯然這是一家人,遭了難。
「嘖!」墨九同情的嘆氣,「這也太可憐了!一家都死光光了,就剩了你這小小的一隻獨苗苗。」
撫了撫懷裡的小腦袋,她問:「你是哪家的狗呢?主人在哪裡?」
「它不是狗。」背後,蕭長嗣聲音沙啞,「是狼。草原狼。」
草原狼?以嗜血、兇殘著稱的草原狼?
墨九低頭打量著不停往她懷裡鑽的小傢伙,眉頭輕輕皺起。它這麼萌,這麼軟,這麼可憐,怎麼也無法與先前那些恨不得撕碎她的草原狼聯繫在一起。
「怎麼辦?」她慢吞吞站起,回頭看蕭長嗣,「我怎麼突然很想養它呢?」
「別發瘋!」蕭長嗣難得嚴肅地板著臉,讓他的面孔看起來格外恐怖,「這種狼養不熟的。」慢慢的伸出手,他盯著墨九的眼睛,一字一頓,「來,給我。」
給他是什麼意思,墨九懂的。
他是怕她下不得手,想拿去處理了這個小傢伙。
可這麼軟萌的一個小生命,她怎麼做得出來?
抱著小狼退後一步,她搖頭,嚴肅地看著蕭長嗣,為生命抗爭。
「老蕭,它還小,是條命。」
蕭長嗣眉頭緊皺,手停在伸在半空,「乖,給我。」
在她的面前,蕭長嗣從來不是那麼執拗的男人,只要可以,什麼事兒他都會依著她。故而,這一次他的堅持,讓墨九稍稍動容。
引狼入室的成語,她懂的。
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更是她小時候就聽過的。
她知道,狼就是狼,與人是沒有感情可講的。
狠了狠心,她終於別開眼,慢吞吞伸出手,把小狼遞了出去。可那小崽兒卻像是懂得危險似的,哀號一聲,兩隻爪子拼命揪住墨九的衣衫,尖尖的指甲都掛入了她衣衫的紗里,腦袋還在使勁兒往她的懷裡鑽……
這絕望的掙扎……
這求生的欲望……
墨九心一軟,手又飛快地縮了回來。
「老蕭——」
她通紅的眼裡,有一種情緒叫執著。
蕭長嗣與她對視著,微微一嘆,曉得再說不通她,終是調轉頭去,尋了一處擊西打掃乾淨的地方盤腿坐下,一副懶怠摻和她閒事的無奈樣子。
「先養著吧。等大一點,再處理。」
「好嘞!」繃著的心弦一放,墨九頓時興奮起來,輕輕摟著小狼,像捧著一個脆弱的小生命,往有火光的地方靠了靠,坐下,看闖北念著「阿彌陀佛」,默默地收拾另外三具狼屍。
看到同類和家人的屍體,小狼哀哀地刨著前爪,一雙眼睛潤潤的,像被世界遺棄的孤兒……這個畫面,讓墨九冷不丁就想到了父母飛機失事時,自己的心情與處境。
那會兒的她,可不與這隻小狼一般嗎?
世界那麼大,卻只剩她一個。
而如今沒了蕭六郎的她,與小狼又有何區別?
依舊是世界那麼大,只剩她自己。
「別怕,乖!有我在,別怕。」
她把小狼放在胸前,慢慢閉上眼睛,聽著外頭瓢潑大雨擊打在岩石上的聲音,心軟得一塌糊塗。手指撫摸著小狼的頭,臉,背毛,她覺得在這個大雨滂沱的山洞裡,其實是做了一件極有意義的事——她救了一頭狼,收養了一頭狼。
「老蕭,有吃的麼?」
跑了這麼久,又奔又逃的,早上的疙瘩湯都消化完了。
想想,她都餓了,想必小狼更餓。
——也不知這小傢伙多久沒有吃東西了,先前她觀察了一下,那頭母狼的奶丨頭焉塌塌的,不知死了多久了,肯定沒有奶水,要不然另外兩頭小狼也不會活活餓死。
「它餓了,肚子都是扁的。」
她盯著老蕭要吃的樣子,像一個為孩子要奶的娘。
那一瞬,蕭長嗣目光深深,卻無法拒絕這樣的請求。
「聲東,去村子找點吃的來。」
嘎查村離這裡並不太遠,打馬來去,也要不了太久的時間,但這會兒下著暴雨麼?趙聲東看看那小傢伙兒,也不免有了憐憫聲。
「是!」
他領命出去,可未到洞口,又聽見蕭長嗣吩咐。
「記得裝點羊奶。」
趙聲東微微一怔,忍不住笑。
「好的,掌柜的。」
拿羊奶肯定是餵小狼的,這小東西命可真好了。
——
「噼啪」,驚雷響過。
接著,一道閃電划過天際,把洞口照得雪亮,也把墨九的臉,照得雪白一片。她衣服濕透了,其實有點冷,這麼一閃,更覺得涼意泛身,不由縮了縮身子,受不住的「嘶」了一聲。
「阿嚏——」
打個噴嚏,她吸了吸鼻子,這時,手背上微微一熱。
她低頭看去,只見嗷嗷待哺的小狼,腦袋拱著她的胳膊,怯生生地用溫熱的舌頭舔著她的手。那討好的、可憐的姿態,看得她特別不忍心,更加認定了要收養它的決心。
哪怕養大了放它離開,也比殺死它好。
心生喜歡,她愈發覺得小狼生得可愛,尤其那一雙圓圓的大眼睛,若別人不說它是一頭狼,怎麼看怎麼像一隻狗,又萌,又懂得討人喜愛。
「小東西,愛死你了!」
她想了想,又好奇地拎著小狼看了一眼。
「噫,母的,正好。」
「好什麼?」蕭長嗣不知道她在喃喃什麼。
「嘿嘿!」在弱小的生物面前,墨九滿臉都是母性的光輝,那單純的笑容,那軟軟的聲音,又嬌又脆,簡直瞬間化身為軟萌嬌的美少女,「我家不是還有一個未娶的翩翩公子麼?正好,我收養這個小閨女,可以帶回去給它做童養媳。」
童養媳?
她說的是這隻草原狼?
從蕭長嗣到完顏修,幾個男人都啞了聲。
這樣的思維簡直太奇葩了,他們很難接受。
好一會兒,擊西才弱弱地問,「你家公子指的該不會是……」
「旺財啊!」墨九大眼珠子一瞪,滿是笑意,「除了旺財誰能配得上我閨女,難不成指望你麼?」
擊西:「……」
眾人:「……」
「好玩,可愛的小傢伙,太可愛了,我得給你取一霸氣的名字。嗯,你男人叫旺財,那我給你取個啥好呢?來福,興祿,長壽?好像太男性化了,沒點嬌軟的女性——算了,就叫你狼兒,好吧?」
一個人嘰嘰咕咕。
她高興得完全不知道把一隻狼「許配」給狗是何等的驚世駭俗,自個兒與小狼玩得不亦樂意。
這麼一來,蕭長嗣實在看不下去了,估計是怕一不小心就給草原狼的兒子做了爺爺,他清了清嗓子,端正臉色朝墨九伸出手。
「你去烤烤火,我替你抱一會。」
不得不說,擊西、闖北等人的辦事效率是很高的。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闖北不僅處理了好了狼屍,還撿了一堆柴薪回來,架起了火堆,升起了火……如果再烤上一隻山雞,那簡直就是完美了。
墨九咽了咽唾沫,把跑偏的思維拉了回來。
「也好。老蕭你變善良了。」
衣服濕了,是需要烤乾的。而小狼身子太弱了,如果太靠近火源她怕它會受不住,想了想,她眼神兒一撩,給了蕭長嗣一個「照顧好我閨女」的暗示,就把鑽到了胳肢窩裡的小狼給拎了出來。
「狼兒,先去你老蕭叔叔那裡玩一會兒啊,乖。」
老蕭叔叔?
蕭長嗣對這個稱呼似乎不太滿意,眉頭皺了皺,不屑地哼了哼,還是僵硬著手臂去接小狼。而小狼對他,似乎更不滿意。這小東西一眼都沒有看蕭長嗣,再次緊緊攀附著墨九,害怕得瑟瑟發抖。
「這……」
墨九心都被萌化了。
她溫柔地撫摸小狼的腦袋,把它從她濕漉漉的懷裡抱出來。
「別怕別怕!老蕭叔叔只是長得醜,心地還是很善良的。」
蕭長嗣,「……」
這是安慰了一個,卻傷了另一個啊。
擊西癟了癟嘴巴,似乎看見了他家掌柜的滴血的心。為了安慰主子,順便為自己的容貌正道,他哼一聲,扭著腰肢走過去就要奪墨九懷裡的小狼。
「來,姐姐長得美,到姐姐這兒來,姐姐抱——」
這聲「姐姐」,倒說得敞亮?
墨九敬他是一條「女子」,笑著鬆開小狼。
「去吧,阿花姐姐那兒去。」
原本以為小狼害怕蕭長嗣是因為先前的「過節」,對他有了警戒心。可是,它並沒有因為擊西的顏值而靠近他,反而驚恐地哀叫著,聲音更加尖利,像見到了什麼恐怖的野獸,小身子抖得比先前更為厲害,拼命在墨九懷裡掙扎,慘叫,就是不肯離開——
「額!」
墨九又好笑又好氣,抱歉地抬頭看擊西。
「狼兒太小,還不懂得人情世故。總是天真地依靠本能來判斷——誰長得好看,它就喜歡誰。」
「……」
這是打擊一片的節奏?
打了個嗝,「擊西姐姐」苦了臉,一臉鬱鬱不樂。
好在,「老蕭叔叔」沒有被打擊到,他淡淡瞥了一人一狼一眼,十分正經地解釋。
「別想太多,物以類聚而已。」
這攻擊力夠勁兒啊!
墨九噎了一噎,目光冷颼颼剜過去。
「老蕭,小看你了啊,你罵誰畜生呢?」
「不敢——我在說我自己。」蕭長嗣低頭,咳嗽一下,捂著嘴唇,很快臉色就咳得青白不勻,一副只剩下半條命的模樣兒。
「……」墨九無奈了。
這一招屢試不爽啊?
人家是病人,她能如何?
「不舒服就少說話,咳死了,沒人給你收屍。」
她以諷刺方式的關心,蕭長嗣聽懂了。咳嗽著,他拿白絹子優雅地擦了擦嘴巴,淡淡的目光掃過墨九憤憤的臉,又望向一言不發麵帶冷笑恨不得瞎掉雙眼少吃狗糧的完顏修,醜陋的臉上慢騰騰綻開一個「猙獰」的笑容。
「你們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退擊狼群的麼?」
說到這裡,看墨九眼裡果然鑽出了好奇,他慢吞吞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長頸瓷瓶,在她眼前一晃。
「這個叫失魂粉,人聞著並無異常,可對於狼這種嗅覺靈敏的東西來說,簡直生無可戀——」停頓一下,他轉過眸子,又「慈祥」地看向瑟瑟發抖的小狼,「想來是先前驅狼時,灑出的粉末沾在了身上,讓這小東西嗅到了。」
是啊!他和擊西身上都有這味兒。
怪不得狼兒不願意靠近他們。
然而,聽完解釋,墨九整個人都不好了,也有些生無可戀。
說好的以身搏狼呢?
說好的捨身救美呢?
說好的英雄大義呢?
尼瑪老蕭這廝明明可以靠一瓶藥就解決的事兒,為什麼偏偏搞得那麼驚心動魄?還害得她差一點兒就要與他同生共死。
扶了扶額頭,她抱住小狼,聲音比小狼還要哀怨。
「老蕭,你好殘忍。」
「……」
「騙了我的相思令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告訴我真相,侮辱我智商?我寧願我不知道事實——那樣我也不會這麼虧啊。」
「好。」蕭長嗣把藥瓶收入袖子,「我從來沒有說過。」
「……」墨九啞然。
看她瞪大雙眼,一副恨不得捏死他的樣子,蕭長嗣又偏頭,嚴肅地望向擊西、闖北二人,冷聲問:「你們快告訴九爺,掌柜的是怎樣驅狼的。」
兩個人齊刷刷回答。
「靠臉。」
「正是。」
真是夠了啊!墨九瞠目結舌地看著三個人,簡直被他們的智商給感動得無以復加——
「我來抱吧,你過去烤烤。」完顏修先前一直披著外袍在烤火,這會兒終於有了表現的機會,便好心地坐到墨九的身邊,伸手去抱那頭小狼。
果然,這孩子缺愛。
完顏修身上沒有藥粉,它好奇的張望一下,一開始有點兒小小的害怕,可當墨九在它腦袋撫摸幾下之後,它就溫馴地轉移了目標,乖乖趴在了完顏修懷裡。
墨九高興地摸它頭,「狼兒好懂事兒,不認生了。」
呵呵一笑,完顏修得意了。
「果然是一家人。狼兒,乖,等會兒給你肉吃。」
這貨簡直與蕭長嗣一樣,抓住點機會就會占便宜。
墨九坐下,雙手放在火堆前烤著,冷笑一聲,「國主真是說了一句大實話了,你這心性啊,就是屬狼的,又歹毒、又兇狠,陰陰地躲在角落裡,一有機會就鑽出來咬人一口……」
「狼兒,你娘在罵你。」
完顏修回答得很坦然,半點虧不肯吃。
得,墨九算是服氣了,男人一旦不要臉,怎麼說話都是占便宜,女人與他們鬥嘴,一不小心就得落下風。有啥辦法?臉皮不如人家厚唄。
「嘖,狼兒,叫你完顏三舅好好疼你。」
完顏三舅?
完顏修無端多了一個親戚,木然臉。
墨九哼哼一聲,不冷不熱地瞥他一眼,好半晌兒不再吭聲。
如此一來,山洞裡的氣氛,突然就尷尬了。
不是朋友的一行人,湊在一塊兒,不管是誰家的叔,誰家的姐,誰家的舅,又沒有一桌可供消遣的麻將,久久沒有話題,那真是度時如年了。
墨九沒有說話的興趣,蕭長嗣半闔著眼養病,完顏修好幾次試圖說點兒什麼卻都沒有成功。於是,整個山洞,就陷入在一片安靜之中了。
呼呼……
風聲。
嘀嘀!
雨聲。
轟轟。
雷聲。
啪啪——一道閃電。
這時,靜寂的空間裡,突然傳來完顏修的低呼。
「噝,你這畜生,竟敢咬我?」
他意外的喊聲未落,墨九就搶步過去了。
她怕完顏修一個不小心,就把她的狼兒給捏死。同時,也有些奇怪,先前一直乖乖縮在完顏修懷裡的狼兒,怎麼會突然咬他呢?按說,這么小的東西,也沒有野性才對啊?
瞅了一眼完顏修的,並沒有咬傷,她鬆了口氣。
「狼兒,來,我抱——」
小狼有些躁動,但還是乖乖的趴在了墨九的懷裡。墨九微微一笑,一個「乖」字兒沒有落下,突然覺得背後有一陣細微的「沙沙」聲。
什麼東西?
她警覺地轉頭一看,不由怔住。
蛇!
狼窩裡,全都是蛇。
它們吐著信子,一條一條地爬出來,吡吡的示威。
「娘呀!」她最噁心的動物就是蛇了。
雞皮疙瘩麻了一身,她抱緊小狼,下意識朝蕭長嗣的方向靠過去……這個舉動,本是不經意,或說由於之前他的保護所產生的安全感,那是人性本能,但落在眾人眼裡,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這一次,換我來斷後吧,你們出洞去避一下。」
完顏修抓住腰上鋒利的彎刀,緩緩出鞘,挽出一抹刀鋒寒光,然後身姿瀟灑地立於蛇群之前,漫不經心地隨手一舞,把一條爬在最前頭的蛇斷成了兩截……
「走不了了!」
蕭長嗣的聲音很淡定冷靜。
卻成功地把眾人的視線調轉到了洞口。
然後,所有人都驚住了。
先前一直開著的葫蘆形洞口,就在完顏修揮刀殺蛇的瞬間,「轟」一聲,被從上頭落下來的一塊巨石封住了出路。
「完顏三!」墨九咬牙切齒,「你最好不是故意的?」
完顏修一臉無辜,手上彎刀還沾著陰冷冷的蛇血。
「大家共一張床上,別喊得這麼生分。你們走不了,它完顏三舅不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