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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232米,解惑

    問他,問那個瘋子?

    墨九一時跟不上蕭乾的思路,一時錯愕。

    回頭看去,那瘋子滿頭亂髮,緊挨著完顏修嚇得還哆嗦,根本就不像是偽裝的。而且,在天神祭洞時,她已經審問過他了,他什麼都不知道,這會兒再問他,又有什麼意義?

    「老蕭?」墨九站到他的身邊,昂頭看他,「你此話何解?」

    在她詢問的目光中,蕭乾冷冷抿唇,沒有回答,徑直走向角落,把纏住完顏修就不放的「瘋子」拎了起來,掌心突地揚起,「啪啪」兩下,分別敲在他的「神庭」,「印堂」幾處大穴上。

    「嘔!」

    「哇——」

    那瘋子吃不住拍,趴地上就狂吐不止。

    那嘔吐的穢物裡面,隱隱夾有紅紅的血絲。

    「老蕭!」

    墨九看他狂吐不止,眉心都蹙緊了。

    搶步過去,她扯了扯蕭乾的胳膊。

    「趕緊給他看看啊,怎麼吐血了?!」

    因為宋徹的話,儘管瘋子的身份並沒有完全證實,可她心底始終把他當成宋驁來看的。由於之前逃命沒帶他,她心裡還存有內疚呢,見狀,心裡自是不落忍。

    然而,蕭乾卻沒有什麼反應。

    他居高臨下的身姿,紋絲不動,一直等到那瘋子吐得再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來,一直趴在地上呻吟,他才從懷中掏出一個裝藥丸的瓷瓶,從中倒出兩粒帶點兒橙黃色的藥丸子,徑直灌入他的嘴裡。

    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看得墨九直咂舌。

    老蕭這身上,簡直就是百寶箱啊。

    除了毒和藥,恐怕也沒別的東西了吧?

    她尋思著自從他腰上瞅,蕭乾便沉了嗓子。

    「抬頭!」

    聽了他的話,瘋子抬頭,目光呆呆的。

    看著他,又看看完顏修,再看看墨九和這一間石室,他像是游離在狀態之外,懵了好一陣,就在墨九以為他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那一雙渾濁的眸底,卻慢慢轉為清亮。

    「你,你們……是誰?」

    結結巴巴,但口齒清晰。

    這個樣子,像是神識已清。

    可這……難道失憶了?

    墨九蹲身,仔細盯著他的臉,「小王爺?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墨九啊,小寡婦,你不記得?」

    第一次親口承認自己是「小寡婦」,墨九說得很順口。

    可蕭乾嘴唇抽搐一下,一句話,就讓她恨不得咬舌。

    「他不是宋驁。」

    「啊!」墨九瞠目結舌,「那他是誰?」

    「那順巫師的小徒弟,托託兒。」

    蕭乾的聲音冷而凜,卻像一記重錘,敲在墨九的心上。想到第一次見宋徹時,他也是這麼不咸不淡的來一句「他不是宋驁」,她就有些生氣。

    「早知道你為什麼不早說?」

    「你也沒問我。」

    「還需要我問?」

    看她兔子似的急紅了眼,蕭乾攬一下她的肩膀。

    「下次,一定。」

    還下次呢?這個男人城府太深了。

    墨九覺得跟著一個腹黑男人,真的必須神經高度集中,隨時準備情節反轉。一個不小心,就會錯過了精彩部分,被他耍得團團轉。

    咬著牙,她恨不得咬他幾口。

    可看著他那張臉,又什麼脾氣都沒有了。

    男人再不好,再討厭,她也得咬牙忍著。誰讓她自己選擇的呢?

    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更何況,這貨已經夠可憐了,臉毀成那樣,如果她再給他使勁兒,一個想不開又「去」了,她哭都沒地兒哭。

    深呼吸,她展眉,勾唇,給他一個「迷之微笑」。

    「你繼續審問——我不打斷你了。」

    前後不過一瞬,就換了性子。

    她突如其來的轉變,看得蕭乾怔了又怔。

    可正事當前,他深深看她一眼,也沒問她哪根神經又出了亂子,眉心緊擰著,又調頭看著一臉惶恐的托託兒。

    「說!此處怎麼出去?」

    托託兒是「那順巫師」的小徒弟,常年跟在那順巫師的身邊,也因為受了宋徹的蠱毒要挾,幫著宋徹來糊弄「那順」,一直扮演著「雙面間諜」這樣的角色。而且,他做那順的徒弟,日子並不好過,比起被宋徹掌控來,他更願意擺脫那個惡魔。所以,他與宋徹的關係很近,二人長期往來,宋徹知道的出路,他想必也會知道。

    這是墨九的想法。

    她也篤定蕭乾是這麼想的。

    然而——

    托託兒審視著他們,卻一臉沮喪地搖頭。

    「這裡我不曾來過。」

    不曾來過?墨九挑高眉頭,半信半疑。

    蕭乾冷哼一聲,唇角勾出一抹冰冷的寒意,出口一字一句,仿佛勾畫生死薄的閻王,尋不到半點溫度,「托託兒,我能知道你是誰,就有辦法讓你生不如死。你要相信,你剛才吃入腹中的藥丸,比宋徹的蠱毒,會可怕十倍,百倍不止!」

    威脅有效!

    托託兒那張完全看不清長相的臉,布滿了恐怖之色。

    「撲嗵!」一聲!

    他跪在蕭乾面前,不停磕頭。

    「大爺,饒了我,饒了我啊,我真的不曾來過此處,師父不曾帶我來過,師兄也不曾……我絕無半句虛言,饒命!饒命!」

    墨九看他跪得可憐,蹙了蹙眉,冷言相問。

    「這裡不是死亡山谷嗎?你長期穿梭於此間,怎會不知出路?」

    「不,不是死亡山谷。不不,或許是,但我真不曾來過這邊。」托託兒想了想,又抬起頭來,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髒發,兩隻眼睛在石室內到處搜索一通,然後垂頭喪氣的耷拉下腦袋。

    「托託兒不敢相瞞諸位英雄,真的不敢啊!我所知的死亡山谷,不在此地。我常年來去的,也只有天神祭洞的附近……這個地方,我不曾來過,真的不曾來過。」

    看他帶了一絲哭腔的聲音,墨九淺眯黑眸。

    如果他沒有撒謊,那麼只有一種解釋。

    這個離墓,就住在死亡山谷的隔壁。

    或者說,所謂的「死亡山谷」,根本就是八卦墓之離墓的前墓道。那個讓宋驁雄兵折戟的八卦布陣,原本就是墨家祖上用來保護離墓的惑敵之局。

    那麼這兒,應當已經接受主墓室了吧?

    沒有探測工具,她稍稍有些頭痛。

    懷著緊張、糾結又複雜的心情,她又一次走到棋盤邊上,看了片刻,用肉眼將整個石室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遍,再回來時,對蕭乾點了點頭。

    「老蕭,他說的是真的。」

    蕭乾一臉冷肅,「阿九怎知?」

    墨九道:「這間石室的石門,之前不曾開啟過。」

    也就是說,他們在那邊踩八卦,開機關的時候,這間石室才第一次開啟。

    說到這裡,墨九又望向石室距離地面極高的頂部,皺眉指了指,「完顏三舅他們從天而落,是觸動機關之故。但試想,如果托託兒與宋徹曾經在此間自由來去,總不能每一次都從天上掉下來吧?」

    沉吟一瞬,蕭乾負手走到棋盤邊。

    「阿九所言有理,只是這棋局……」

    他雙眸淺眯,若有所思地住了聲。

    墨九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想到這貨胸中的萬千溝壑,還有至今都沒有向她坦白的那一段過去,她牙根兒都是酸的。

    當著完顏修和托託兒的面,她不好追問那些關於他的事,卻怎麼都憋不住問關於此間的事。

    走到他的身邊,她低聲問:「你怎麼知道他是托託兒?」

    蕭乾回眸,「猜的。能出現在裡面的人,不是宋驁,只有他了。」

    有道理!能進入死亡山谷腹地的人,確實都和「那順巫師」有關。

    墨九抬高下巴,「你又怎麼知他不是宋驁?」

    宋徹說得很清楚,是他把宋驁關在那個天神祭洞。

    而且,如果他不是宋驁,可憐的小王爺,又去了哪裡?

    想一想他已經失聯這麼久,墨九心裡一激,不禁有了不好的預感。

    該不會,他不在人世了吧?

    迎上她探究的視線,蕭乾清冷的視線里,有一種孤傲的矜貴。

    「宋驁不會向人磕頭下跪。」

    墨九微微一怔,不由有點佩服。

    「當他拿著《*秘戲圖》找完顏修時,你就知道他不是宋驁了?」

    「嗯。」他沒有否認。

    墨九向他投入讚賞的一瞥。

    這個蕭六郎,觀察力果然不同尋常。

    一個人不管怎麼瘋,有一些骨子裡的東西不會變。宋驁以一個王爺之尊,一生除了跪皇帝跪他娘,他何曾跪過別人?可在天神祭洞時,托託兒手拿小冊子,毫無壓力就對完顏修磕頭下跪,不停喊著饒命——

    確實不太像宋驁。

    他雖玩世不恭,可骨子裡全是硬氣。

    要不然又怎會主動評比,折在陰山?

    腦子裡千頭萬緒,她一時有點理不清。

    「可托託兒,為什麼要把《*秘戲圖》交給完顏修?」

    大概這也是完顏修一直想不通的問題。聽了她這句話,他嘴巴張了好幾次,喉結也滑了又滑,仍舊發不出聲音來,那氣恨的表情,扭曲得幾乎把他的英俊面孔都生生破壞。

    墨九很想笑。

    可看著完顏修剜過來的眼刀子,她摸了摸鼻子,終是忍住了,沒有落井下石。

    「老蕭,給他解藥吧,憋著怪可憐的。」

    蕭乾回頭,淡淡掃他一眼,估摸著也差不多了,不動聲色地從懷裡掏出解藥瓶,遠遠地丟給完顏修,然後不過片刻,就聽見完顏修長吁一口氣。

    「老蕭,這事兒老子跟你沒完——」

    吼到這裡,他又止住,咳嗽一下。

    「算了算了,三爺脾氣好,饒你一次。」

    這叫饒麼?分別是怕了。

    墨九忍住笑,盯向蕭乾挑高的眉梢:「你還沒有回答我。」

    蕭乾斜斜瞥她一眼,「阿九為何不直接回他?」

    對哦?托託兒不就在這兒嗎?

    墨九看他又轉頭研究棋局去了,乾脆也就不打擾他了,走到托託兒面前。

    「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托託兒在天神祭洞裡的記憶,有些模糊了。

    緊張兮兮的望著墨九,他思考了好一陣,才巴巴望向完顏修。

    「……我那時藥物迷心,腦子有些混亂。只依稀記得,是聽聞他是國主,而且潛意識覺得他與世子長得有相似之處,這才將那冊子相與他的。」

    腦子混亂,卻還是多少知道一些。

    墨九目光一亮,像找到了一個可以解惑的答題器,頓時來了精神,趁著蕭乾解棋,自個兒尋了一顆石凳似的黑棋子,坐在上面,抱著膝蓋慢慢問他。

    「世子是指宋徹?」

    「是。」

    「他與完顏修……哪裡像了?」

    托託兒嘴唇囁嚅著,有點答不上來。

    好半晌兒,瞥瞥完顏修,又低下頭。

    「他們……都長得好看。」

    長得好看也是理由?

    墨九風中凌亂,一時竟問不下去。

    可完顏三舅憋屈了這麼久,總算找到了一個揚眉吐氣的時候。

    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他懶洋洋地看過來,一副傲嬌臉。

    「有眼光。一眼就看見本國主長相最為俊美——」

    墨九餘光掃了一下蕭乾的背影,瞪他一眼。

    「不是你俊,是你最淫蕩。要不為什麼單單給你*秘戲圖?」

    私心裡,她不喜歡蕭乾聽見與美醜有關的話。

    畢竟她的蕭六郎,曾是天下第一美男子,風華絕代,傲世無雙。

    一個那樣容色的男子,突遭這般毀滅性的顏損,那是多大打擊?

    心裡微微一窒,她看蕭六郎沒有回頭,也沒有什麼動靜,暗自嘆一口氣,又羅列出疑點,問托託兒。

    「不對啊,我和那個阿花姑娘,也長得很美,你為什麼不給我們?」

    托託兒偷偷瞄一下完顏修,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可,可你們都是女,女子——」

    啊?!墨九噗一聲,有點想笑。

    說她是女人也罷了,只可憐了擊西。

    為擊西默哀一下,她挑高眉頭,又接著問。

    「那*秘戲圖,與男女有何相干?」

    這一回,托託兒的臉紅得更厲害了,豬肝似的,像在滴血。

    「因為我,我,我不喜女子,只喜男子——」

    這簡直就是一個令人崩潰的答案。

    怪不得「瘋子」一直拖著完顏修就不放手,原來不僅因為他長得好看,還因為他本質上喜歡男人,而他把《*秘戲圖》拿給完顏修研習的唯一目的,竟然也是因為這個——

    虧她為此還細思許久!

    有些答案,知道了還不如不知道。

    剛才還自恃容色俊美,傲嬌得不要不要的完顏三舅,在怔了那麼詭異的一秒之後,整個人彈身而起,暴跳如雷地怒罵。

    「我操,老子要你的命!」

    「哈哈哈哈——」

    墨九開懷大笑,就連蕭乾也微微回頭,帶笑搖頭。

    逮著托託兒,完顏修就是一頓爆打,要不是墨九生生攔著,那傻孩子肯定成了完顏修的刀下亡魂了。

    不過,這麼一頓鬧騰,沉悶許久的氣氛,突然就鬆緩了。

    可仔細想一想,該解決的事兒,卻一個都沒有解決。

    「別鬧了!」冷不丁的,蕭乾低喝了一聲。

    他的聲音並不冷冽,甚至聲線都不太高,可話音落,石室一下安靜了。

    有些人,不管他變了什麼身份,身上的氣場不會變。

    蕭乾便是這樣的人,不管在多少人的人群中間,永遠都是充當著王者般的角色。

    大家信服他,也都有點依賴著他。

    墨九看他面色凝重,走過去挽住他的胳膊看棋局。

    「老蕭,找到解局的法子了?」

    她對圍棋一竅只通半竅,只能把希望寄託給蕭乾。

    習慣性地抬手捋了一下她的亂發,蕭乾眉頭微蹙。

    「嗯,有一點眉目了。阿九,你相信我嗎?」

    墨九微微一愕,彎起唇角,笑吟吟看他,「當然啦,你是老蕭嘛。」

    對女人而言,兩個人一旦有了那層肉與肉的關係,性質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個時候墨九眼裡的蕭乾,與過去任何時候的蕭乾,都已經不同——他完完全全成了她的男人,她已把整個身心託付,又怎會對他置半點懷疑?

    「什麼事,你快說啊?」

    蕭乾面色略微沉鬱,聲音清冷無邊。

    「唉,我想說,你問這麼久,沒問到重點。」

    「重點?」墨九眨眨眼,「比如?」

    蕭乾目光掠過她嬌俏的小臉兒,沒有回答,卻剜向嚇得差點兒尿褲子的托託兒。

    「宋驁哪裡去了?」

    ------題外話------

    麼麼噠,多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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