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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手攏在腰間,慢慢地邁步進來,望著梅仙,微微一笑,道:“梅仙,半夜三更地,你在做什麼呢?”她的笑容很貼心,但此刻,在電閃雷鳴之中,那保養得很好的臉,面色卻隱隱地透出一種藍白之色,看起來,卻有些猙獰似的。
梅仙只覺得自己的喉頭梗著什麼,幾乎無法發聲,垂眸看了一眼手中握著之物,急忙藏在身後。
可惜已經晚了。
那人微微一笑:“丫頭,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難道哀家素來對你不好嗎?”
梅仙定定地看著她,從腳心裡泛起一股涼氣,一直衝到了頭頂上:“太……後。”
懿太后進門,兩個貼身的嬤嬤跟著入內,其他的宮人則留在外頭。
門關上。
梅仙覺得自己墜入了地獄之中,偏生太后的臉上還帶著昔日的笑意:“丫頭,你為什麼不肯好好地聽從哀家的話呢?若你肯乖乖地,我自有法子把你送上那孽種的龍chuáng,讓你同他顛鸞倒鳳,銷~魂不已……”
梅仙定定地聽著,懿太后卻還未說完,雙眸望著梅仙,緩緩又道:“你為什麼不等哀家安排好呢?萬事俱備,只欠你們這場亂~倫的東風,可惜啊可惜,哀家無法看到苗惠那個賤人臉上的jīng彩神色了……”
梅仙耳畔雷聲轟響,她覺得自己並未聽清懿太后的話,吶吶道:“亂……倫?太后……您在說什麼?”
懿太后輕笑數聲,嬤嬤搬了椅子過來,懿太后坐了,才輕描淡寫道:“你辛辛苦苦,卻偷了個什麼都沒有的假遺詔,你可想知道那真的遺詔上寫得什麼?”
梅仙出神一樣望著懿太后。
懿太后道:“你可知道,為何先帝會給我那麼一道遺詔?一個天子,說廢就廢了,你覺得,會有一個什麼樣兒的理由?忤逆?哀家騙你的,傻孩子……”
梅仙呆呆站著:“什麼?”
懿太后道:“那個孽種,不過苗惠跟范汝慎私生的,並非真正的皇家血脈,哀家千辛萬苦地要撮合你同他,就想看一出兄妹亂倫的戲碼,只可惜……那個孽種怎麼也不肯,真真可笑,你還心心念念地,想要自己的親哥哥來寵幸呢,不很好笑……哈……哈哈……”
梅仙聽著懿太后的笑,只覺得那笑好像極鋒利的刀刃,一絲一毫,割在她的身上,臉上,心上。
“太后,您在胡說什麼呢?”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像一粒粒的huáng連子,苦澀地綻放,回味,揮之不去,她似乎能感覺到自己臉上的ròu,不受控制地抖著,瘋狂地。
“你聽得很清楚,梅仙,”懿太后的聲音很慢,卻清楚的很。
“為什麼……可……為什麼……又、怎麼會?”語無倫次地,魂魄都飄dàng起來。
“你可曾見過,一朝有兩宮太后?因為先帝知道,他虧欠我,現在的天子,虧欠我,哀家的昇兒,就給那孽種害死的,但當時qíng勢所迫,哀家也未曾窺破苗惠同范汝慎間的私qíng,……才養虎為患。”懿太后似在回憶,目光定了定,又道,“這麼多年來,哀家回想昔日種種……真恨不得活活凌遲了那孽種母子……”她的雙眸之中透出幾分癲狂之色。
“不信……我不信。”梅仙只覺得身子發僵,雙腿卻軟得站不住,緩緩倒了下去,手中抓著的“遺詔”落在地上,散開,上頭空無一字。
懿太后卻望著她,柔聲又問道:“你偷了這遺詔,要去給誰呢?哀家本想看看誰跟你通了氣兒,好一網打盡,沒想到你竟躲起來自己看了……讓這戲唱不下去,不過,你若肯招認的話,哀家……還可以原諒你的。”
梅仙緩緩地抬頭,望著懿太后,嘴唇哆嗦了會兒,忽地一笑。
懿太后道:“你笑什麼?”
梅仙道:“他我哥哥?”
懿太后並不回答,范梅仙卻又問道:“他真的我哥哥?”
懿太后冷冷一哼:“少跟哀家裝瘋賣傻!”
梅仙垂著頭,肩頭一陣陣發抖:“嘿……嘿嘿……”她低低笑了數聲,而後仰起頭,笑聲漸漸大了起來,“他我哥哥,我哥哥!我一心一意,想要爬上我哥哥的chuáng?!”
懿太后皺眉,一使眼色,兩個嬤嬤上前,擒住范梅仙,梅仙全不掙扎,只笑個不停:“見清哥哥……我哥哥?我哥哥?我哥哥?!!!”
她似乎笑得脫力,兩個嬤嬤一個抓著她,一個便去堵她的嘴,梅仙卻忽然用力將她們推開,身子一晃,卯足了勁,往旁邊的柱子上撞去。
懿太后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卻見梅仙撞在柱子上,鮮血迸濺,而她身子一陣扭曲地搖晃,跌在地上。
懿太后雙手握緊:“好一個……賤丫頭……”
她身邊的兩個嬤嬤上前探視,卻見梅仙滿面血跡,卻一息尚存,嘴唇一動,喃喃地說了句什麼。
那嬤嬤才要問,梅仙的頭一歪,腰間的手亦無力垂下。
兩個嬤嬤見此,各有些心驚。
殿內氣氛越壓抑不堪,片刻,懿太后問道:“她臨死前說什麼了?”
那嬤嬤上前,道:“回太后,她說……似乎說‘這次……未負……’什麼的,奴婢沒聽清楚。”
“廢物。”懿太后冷冷道,又看一眼范梅仙的屍身,“把她收拾了!”
懿太后說罷,便要出殿,誰知剛走了一步,殿門忽地開了,懿太后還以為風不慎chuī開的,誰知道,門口卻端端正正地站著一人,身後的燈籠光芒微弱,映出那人熟悉的臉,她望著懿太后,微微一笑。
懿太后看著這張臉,像看到毒蛇一樣,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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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電閃雷鳴之時乍然出現之人,竟是一直深居長chūn宮的惠太后,原本淡漠的臉上帶著一絲笑容,因為出現的時機很是詭異,在雪雪電光同閃爍的燭光輝映之下,這笑似也透著幾分森森然,莫測高深。
懿太后一時控制不住面上出現的驚愕神qíng,皺眉道:“你來做什麼?”待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惠太后邁步進了殿內。
惠太后面不改色,只仍微笑,道:“妹妹何須訝異,許久不見了……妹妹你還是這麼美,看起來,跟當年真是絲毫沒變。”
跟隨著她的其他宮人並未進門,只兩個貼身嬤嬤。
殿內的光足夠,范梅仙的屍身還在柱子邊兒上,然而惠太后就跟沒看到一樣,神色如常。
懿太后見她如此qíng形,便知道她必然是有備而來,必有所圖,她便也不再攔阻,反而後退了一步,冷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自先帝駕崩,凡是能碰面的時候,你多是避開,怎麼這一次反倒殷勤起來了?”
她說話間,一擺手,身邊兒的嬤嬤將殿門重又掩上。
惠太后儀態端莊,看一眼懿太后,邁步徑直往內而行,道:“自然是……有些體己的話兒要跟妹妹你說,不知妹妹有沒有這個心思聽呢?”
她往內移步而行,身邊的嬤嬤便未跟隨,懿太后一看,便也示意自己身邊的那兩人留在原地,她自己跟著惠太后往裡走了幾步,便道:“體己的話?稀罕!”
“妹妹你願意聽就好,”惠太后走到殿上,款款坐下:“我也保證,妹妹絕對不會失望。”
懿太后見她氣定神閒地,她心中暗自惱怒,卻也有些驚心,不知她到底是來做什麼的,便也落了座:“那就願聞其詳了!”
惠太后望著懿太后,越往裡頭,燈籠的光就越是幽暗,此刻,兩人只能勉qiáng地看清彼此的臉色,懿太后見惠太后臉型瘦削,一臉淡然,偏仍笑意不改,笑得宛如一個假人似的,一時有些毛骨悚然。
然而她生xing潑辣,自不肯輕易認輸的,便只冷冷地望著對方。
惠太后手中仍舊捻著那串佛珠,此刻緩緩地捻動起來,便道:“妹妹的人是昔日那樣美,xing子也跟昔日一般……不過你說的也對,說是體己的話,只是你我之間……又怎能論到那個份兒上,應該說,我是來跟你閒話家常的。”
“你莫非是特意來消遣我的?”懿太后神色越是惱恨。
惠太后道:“妹妹何必如此著急?”惠太后轉了一顆佛珠,“妹妹還記得吧,——當初姐姐我生產的時候,你一氣之下,把腹中滿了八個月的孩兒給掉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正好外頭一聲驚雷,懿太后聽她提及痛事,心裡難受之極,便皺了雙眉,冷冷喝道:“哀家怎麼會忘!苗惠,你這時侯說起此事,是想怎麼樣?”
惠太后神色安然:“既然說是要閒話家常,這些尋常事,自然也會說一說……我記得當時,你先生了皇子,先帝真是寵愛你,簡直是百依百順,宮內的妃嬪,每天都往你宮裡跑,對你也是言聽計從,而對我……”
懿太后聽她說起自己昔日的風光,便冷冷而笑,倨傲不言。
惠太后看著她的臉色,又道:“對我,明里暗裡,恨不得在我身上踩上一腳才遂心,尤其是你在先帝耳邊chuī了那麼久的枕邊風後,他居然真的有意要廢后。”
懿太后心qíng略微舒緩,又恨道:“可惜,他到底是沒有真的廢后。”
惠太后道:“是啊,的確是可惜……妹妹,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手段,你竟然真的把先帝迷得神魂顛倒,只要我差了一步……此刻便不能坐在這裡跟你說話了,倘若我被廢,你大概會一口一口地吃了我吧?嗯?”
懿太后望著她烏黑的雙眸,道:“要一口一口吃了你的,何止是我?你忘了其他人了嗎?”
“她們,”惠太后一笑,“是啊,無非就是這樣,拜高踩低,尤其是一個廢后,若是欺負起來,該是如何的愜意……這幅勝景,我在范憫身上也看到過,就算是避退到冷宮裡,也照舊有人不依不饒地追過去咬,真有趣你說對嗎?一面兒擔著惡毒的名,一面兒被人欺負的口不能言,這個世道,真真是黑白不分了呢。”
懿太后笑道:“黑白不分這個詞兒從你嘴裡說出來,我倒是覺得好笑了。你也懂得什麼叫黑,什麼叫白?”
“妹妹你仍舊這麼仇視我,為什麼呢?”
懿太后不禁咬牙切齒,道:“為什麼?當初因為你,壞了我腹中八個月的孩兒,而後又因為你跟你那孽子,壞了我的升兒,我恨你們母子入骨……難道你居然還不知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