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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鳳涅笑道:“這話有些古怪。”
那人道:“為何?竟而如斯薄qíng?我還以為我們相談頗為投契,小娘子心底該是會記掛些我的。”
簡鳳涅道:“我同閣下如大海浮萍,點頭相遇,轉而分散,縱然片刻投契又如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那人沉默,悶聲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簡鳳涅道:“然也。”
就此他沉默下來,簡鳳涅看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端坐的姿勢,連動也不曾動過,頗有些訝異。
月光浸浸然地,紙窗之外,有夏蟲喓喓鳴叫,簡鳳涅又嗅到那股奇異的味道,淡淡的苦澀散開後,甘甜輪迴。
許久,他又開口說道:“上回跟你講了夜郎之典故,誰知你早就聽聞,很對不住。”
簡鳳涅道:“也不算聽聞,只不過……一時胡思亂想,誰知竟蒙對了。倒是打擾了你的雅興。”
他卻輕輕一笑,道:“那我再給你說一個故事,作為彌補如何?”
簡鳳涅道:“也好,這番我倒要好好地洗耳恭聽了。”
月光融融,夏蟲的得意鳴叫聲里,他道:“有一家子,有三個兒子,大兒子早夭,餘一子,二兒子當了家,三兒子鎮日花天酒地,這家子的當家老太太,便給三兒子訂了一門親事,三兒子本也應了的,誰知事到臨頭,他卻又反悔,對門親事那家,是個有名望的家族,不能得罪,然而老三寧死也不肯迎娶對方小姐,這家的老太太急得病了,二兒子不知該如何是好。”
簡鳳涅等他說完,才道:“你這不是故事,竟是要跟我打啞謎。”
他笑了一笑,笑聲細微,卻不難聽:“那麼,你可知這謎底如何?二兒子當如何是好?”
簡鳳涅道:“qiáng扭的瓜不甜,老三既然寧死不肯,必有他的理由,那便由得他去就是了。”
他道:“然而對方是極有名望的,不依不饒,又如何?”
簡鳳涅道:“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是老三惹出來的,便讓老三收拾,登門賠禮道歉,請人家原諒為止。他若連這個也不肯……便是理虧……”
他問道:“那老二該如何?”
簡鳳涅道:“長姐如母,長兄如父,老二既然當家,便有一半責任,令老三失信於人,他也是責無旁貸,若老二不肯向人家賠禮,自該嚴加管教。”
他略略抬頭,垂落的軟帽兜之下,雙眸隱隱有光。
簡鳳涅打了個哈欠:“每次你都要問許多問題,可有緣故?……另外,我回答的,可令你滿意?”
他的雙眸若隱若現:“滿意之極。”
簡鳳涅笑道:“也算是對御膳房總管太監大人的一點回報罷,還請笑納。”
他略搖了搖頭:“這並非回報。”
簡鳳涅道:“那什麼才算?”話音剛落,忽地覺得有一些異樣。
原來他竟緩緩地站起身來,簡鳳涅眯起眼睛,眼睜睜地望著此人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他越是靠近,越是看得分明,黑袍遮身,那露出的半邊臉,顏色在月光浸潤之中,如清雪帶霧。
“站住。”簡鳳涅皺起眉來,輕聲道,“就算是太監,也不可逾矩,我雖然是冷宮中人,卻也還是皇帝的人,深夜相談,已經驚世駭俗,請不必再往前一步。”
那人腳步略略停住,落地無聲:“現在再談避嫌,是否已經晚了?倘若我不是太監,而是……侍衛……”
簡鳳涅道:“你想如何?”
他重上前一步:“我想……”極為挺拔的身子忽然伏了下來,越來越近,簡鳳涅望見他的雙唇極薄,形狀卻很是好看,微微抿著,菱角之形,嘴角上挑,似笑非笑,膚色加之斗篷裹身,似幽靈,又似吸血鬼,卻比那些更危險千百萬倍。
那人話音未落,忽然怔住,帽子遮掩下的眸光往下一垂,望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雪亮刀刃。
“你……”他的聲音略有些意外,卻並無驚駭。
簡如涅半起身子,一手撐著chuáng面,一手握著那刀子,抵在他的頸間:“別動,更別不把我的話當回事。”
她是仰視,他卻是俯視,月光在他肩頭灑落,他的雙眸皆隱沒在斗篷的yīn影之中,只有一星光芒隱隱,令人無法琢磨。
他竟輕聲笑了:“好啊……這樣的談吐,這樣的膽色,居然會在冷宮之中,居然是昔日那個懦弱的口不能言的寧曦皇后?這真讓我……”
“你知道我是寧曦皇后?”簡鳳涅挑眉,“你到底是誰,想做什麼?”
“我自知道你是寧曦皇后,因我便是沖你來的,只是,如今我倒是有些懷疑了。”
“懷疑什麼?”
他好整以暇地:“你當真是寧曦皇后麼?卻為何會跟傳聞之中的,大為不同。”
簡鳳涅微微一笑,她的臉正對月光,眉眼都在月色裡頭,有一種溫柔的鋒芒:“你既然沖我而來,就也該知道我病了一場,差些命也不保,死而復生之人,總有些異樣之處,你就當……前度的我去了,如今的我悟了便是。”
“悟了?”他緩緩地,“這倒是好的,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他的聲音越發低,低而魅惑,簡鳳涅略微恍惚瞬間,眼前影子極快地一晃,手腕竟被人握住,手心的刀子被輕而易舉地取了去,遠遠地丟開,而那人俯身壓落過來,“只是讓我教你一件事,刀子如此抵著人是沒用的,說這麼多話,更是大忌,倘若想要自保,就該毫不猶豫地劃下去,這裡。”
男子的低聲,似威脅,似教導,又有一種致命的誘惑之感。因靠的近,一股子濕潤的氣息,竟在簡鳳涅的耳邊,一點一點,爬入到她的心尖上,他卻不由分說握著她的手,指引她的手指摸到他的頸間。
簡鳳涅的手指摸到一物,是他的喉結,男xing的象徵,不由分說地在她柔軟的手指底下,硬硬地,有些不安分地動,似想讓她深切感知。
渾身的力氣在瞬間也似被抽離。
而他凝視著她的神qíng,另一隻手便自她腰後探了過去,大手不費chuī灰之力地握住她的細腰,往前一攬,兩人身子jiāo撞瞬間,簡鳳涅察覺他的身體極為結實壯碩,給人一種極為驚人的壓迫感。
“你到底……”她蹙眉相問,他卻“噓”了聲,大手自她的腰間往上,極盡曖昧地滑過她的背,而後停在她的頸間。
他於yīn影里注視著她:“你可知,何為真正的相濡以沫?”
他的手有些粗糲,摸在她細膩嬌嫩的頸上,好似是硬繭摩過,痛癢jiāo加。
月影里
月光怕了也似地,緩緩暗了下去,室內頓時漆黑一片,只有紗窗外頭的夏蟲,還在自得其樂地叫著。
暗影里,鳳涅覺得對方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沒了月光,更看不清他是何長相。
鳳涅皺眉:“你究竟想怎樣?”
他輕聲道:“面對如此美人,我yù如何,聰慧如你,會不知道麼?”
鳳涅挑眉:“你敢。”
低低笑聲傳來:“再教你一件事,永遠不要對一個男人說這句,讓人聽起來,反而似是引誘。”
他果真是越靠越近,鳳涅能察覺他說話之時的氣息,溫暖,濕潤,令人不安,仿佛黑暗中的什麼猛shòu正在bī近,接著便是捕食。
果然,毫無預兆地,雙唇被什麼猛然壓住,柔軟而沁涼的感覺,突如其來。
“唔……”連呼救都來不及,黑暗裡只能驀地睜大雙眼。
而對方卻極qiáng悍直接,雙唇jiāo接瞬間,便極快地將她的唇瓣含住,極為有力的舌長驅直入,如狂風驟雨忽然襲擊,讓花花糙糙連準備的機會都無,更無論反抗能力,只能承受。
鳳涅身子一掙,卻被他握住雙手,順勢往後一壓,頓時便將她結結實實地壓在chuáng上。
鳳涅拼命睜大雙眼,卻自是什麼都看不到的,唇上的感覺卻越發鮮明,從沁涼到熾熱,是他的溫度。
黑暗之中被qiáng吻的感覺,令人迷亂驚悸。
像狂風驟雨,又像野火燎原,是不顧一切地掠奪,幾乎連她的呼吸都奪去。
然而恐懼之外,更有種奇特的刺激。
他的力量果然極為恐怖,動作更極為技巧,擒著她的手腕,在頭頂上左右jiāo疊。
他以一手之力,將她的雙手牢牢地壓在頭頂上,另一隻手,便極快地從她的臉頰滑到脖子,在胸前惡意地捏了一把,換來她無法出聲的嗚咽。
那大手最後落在她的腰間,來回地摩挲。
鳳涅甚至連扭動都不可,他的身形頎長,腿更是長而有力,chuī灰不費地壓住她的雙腿,此刻,她就像是砧板上的魚ròu,待人宰割。
這般出其不意的qiáng硬突襲,同他奪走她手中刀的利落gān練,讓鳳涅想到諸如“訓練有素”“身手出眾”之類的詞。
在迷亂之際尚能魂游物外,也算是一種本事。
“想什麼呢?”好歹地放開了蹂躪她的唇,兩人的唇間卻只能容一指的距離,黑暗中他的眼睛,隱隱地竟有種奇異的烏色光芒,像是星芒石耀耀然。
聲音……倒是不難聽,反而有種異樣的xing感。
“用你管。”鳳涅冷冷地,一出聲,心中怔了怔,原來她的聲音變得略微沙啞,因為低,便又有幾分奇異的柔和,卻仍舊繼續說下去,“不過,你就算是qiáng占了我的身子,也只是我一夜屈rǔ而已,請隨意吧。”
“你不怕麼?”他略微驚訝的聲音。
“怕又如何?難道你會放過我麼?”鳳涅微微出一口氣,將臉轉到一邊去,“橫豎明天我便是個死人。”
“你……為此要尋短見?”他緩緩地問,似在斟酌詞句。
鳳涅冷笑,聲音低而清澈:“我雖在冷宮,卻仍是天子的人,身為皇后,豈容外人玷污?唯有一死。這個道理難道你不知道?”
他驀地又輕聲笑了,紗窗外的月色,忽地又明亮起來,緩緩地爬入室內,灑落一地銀輝。
而斗篷之下的雙眸,仍舊浸潤在黑暗之中,不動聲色地注視身下之人。
月光將鳳涅半邊臉照的分明,眉目如畫,又有種清冷的淡然。
“你看看我。”他忽然說。
鳳涅道:“我懶得看。”
“為什麼?”
她哼道:“行如此無恥之事,怕也是個面目可憎之人。”
他如此愛笑,笑了聲,又道:“那或許我生的好,會否讓你覺得愉悅?”
“你我若是易身而處,你躺在這裡,我在你身上,為所yù為,”鳳涅懶懶地說道,“那我定然是愉悅萬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