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
朱鎮基裝模作樣地行禮低頭,道:“喳!奴才遵娘娘的旨意。”
“你才渣……”鳳涅同他說到這裡,只覺得也有了些希望,又看他這樣頑劣,便也笑吟吟地。
兩人正說到這裡,外頭有人影閃爍,似進非進得模樣,鳳涅掃了眼,就收了笑意 。
朱鎮基自然也是個聰明的,轉頭掃了一眼,殿門口那人也沒有刻意隱藏身形,他便看了個正著。
“噫,是你的那俊俏小太監。”他看了一眼,便對鳳涅道。
鳳涅垂眸思忖片刻,也沒再跟他玩笑,只道:“嗯,是子規……你該離開鳳儀殿了。”
朱鎮基見她這話突如其來,微微一怔,繼而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看一眼門口刻意露出身形的子規,一笑道:“這小太監可是忠心的很呢,好啦,那麼我就先告辭,以後會儘量找機會來探你的。”
鳳涅才不想說自己也不討厭看到他,就哼了聲,道:“你小心著,也自求多福,別再惹惱了那人。”
朱鎮基笑道:“他心裡雖然不是十分相信我是那啥,不過也有五六分相信了,大概不會懷疑我對你有意思吧。”
鳳涅忍著笑:“還不快走?”
朱鎮基才站起身來,行禮道:“臣弟就告退了。”
鳳涅含笑道:“秦王好走。”
四目相對,眼中都有些許笑意,朱鎮基“哈哈”笑了兩聲,將扇子一搖,重又翩然出了鳳儀殿去。
門口是子規的聲音道:“恭送秦王殿下。”
朱鎮基停了步子,轉頭看向子規,忽然之間把扇子往他下巴上一挑,望著他輕佻問道:“這位公公,怎麼稱呼啊?”
這真是明知故問,不過是找個藉口調戲人罷了,子規雙眉一蹙,不動聲色道:“秦王殿下不記得奴婢了麼,奴婢子規。”
朱鎮基便嘖嘖地幾聲:“子規子規,真是個別致的好名字啊……真不愧是皇嫂身邊兒的人,連名字也都這麼……”
子規咳嗽了聲,腳下一動,便後退了步避開他的動作。
朱鎮基也不氣餒也不惱,扇子順勢一收,又搖回了胸口,若無其事地瀟灑道:“好啦,天色不早了,本王出宮去也。”
候著這人去了,子規才進了殿內,行禮完畢道:“娘娘可有吩咐?”
鳳涅道:“隨時打聽著內務司的動靜……”頓了頓,終於問道,“思且當真受刑了?重……麼?”
子規垂著頭:“娘娘不必心生憐惜,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鳳涅垂了眸子:“你倒是比我更……先頭我還說,你會不喜這樣……”
子規靜靜道:“但凡是有害於娘娘的,奴婢便也容他不得。”
鳳涅點了點頭,略微沉思片刻,終於又道:“方才你為何在殿外徘徊?”
子規道:“奴婢見時候不早了……”
鳳涅一笑:“嗯,你倒是細心。”朱鎮基在鳳儀殿停留時間過長的話,難免有些不妥當,何況時值正午,正是敏感的時段,朱安靖自國子監回來,保不准天子忙完了事務,也會來探,若是撞個正著,又是一番難處。
果真,朱鎮基去後一刻鐘不到,朱玄澹便同朱安靖一同進了門,鳳涅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果真若是再晚一點走,就正好又是現行了,雖然朱玄澹怎麼也會知道朱鎮基前來,但畢竟比正撞上要好上點兒。
朱玄澹正午時候,便留在了鳳儀殿內用膳,對鳳涅多有問長問短,諸般體貼,自不必說。
只有鳳涅望著他關懷之qíng,以及那已經有些熟悉的俊美面容,她想到自己已經做的決定,心裡有點兒莫可名狀地酸澀。
但她演技超群,面兒上卻絲毫也不露出一點來,應付如常。
午膳過後,朱玄澹便又離去,他正午不似其他人,並無午休的時間,也要辦公的。
鳳涅目送他的身影消失面前,略出了會兒神,才又糙糙地沐浴一番,便悶著睡了個午覺。
到了下午將近傍晚時候,子規來報,說是內務司審了一番,范梅仙卻始終病懨懨地,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只是從岳思簪嘴裡問出了端倪。
岳思簪供認說,昔日范梅仙的確是有意針對皇后的,只不過她也並不知道中津之行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否范梅仙曾推皇后下水,她並不敢說。
內務司相繼又傳了幾個當時在場的宮人前去,有人說是范梅仙所為,有人說並沒看到,眾說紛紜。
因為當時在場的謝霓已經封妃,內務司之人卻不敢就隨意地傳天子的妃子前往配合調查,便只派了人前去相問。
謝霓倒是極痛快地說當時是范梅仙撞了皇后一下,內務司的人得了這個,便越不敢放范梅仙。
誰知到了晚間,梅仙的病qíng嚴重起來,竟在內務司中昏死過去,用盡法子也沒有醒來,內務司的人不敢讓丞相之女死在獄中,便急忙將此事奏知天子。
天子正於勤政殿批摺子,聞聽了奏報,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下旨,讓太醫去獄中探病。
事qíng到這份兒上,范梅仙人都在生死之間了,太子竟不肯鬆口對她網開一面,可見天子的心意如何。
內務司的人領會了,便商議著要將此事結案。
而就在內務司準備定案,太醫入獄探病之時候,卻又另生了一宗波折,是什麼呢?卻是懿太后駕臨了內務司。
第七十九章
“都是gān什麼吃的,”朱玄澹停了筆,雙眉微微一皺,淡淡掃了一眼玉階下的兩位大臣,“連個人都看不住,朕要你們何用?”
禁軍統領同內務司長兩人不敢抬頭,暗中彼此你看我我看你,皆是面上帶汗。
他們兩個進殿之前就心驚ròu跳,你推我搡地誰也不肯當先,一個是太后,一個是天子,誰也得罪不起,他們夾在中央,委實難過。
但不管怎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啟稟萬歲,非是臣等看不住,實在是不敢衝撞了太后娘娘。”戰戰兢兢里,禁軍統領道,“且娘娘口口聲聲指我們無憑無據,乃是要屈打成招,還說要讓萬歲降罪。”
朱玄澹眸色幽寒:“人在你們處看守著,任憑是天王老子去了也要恪盡職守,被人三言兩語地惑動了,平白走脫了人,便是爾等的罪過,不必多說。”
兩人聽了這話嚴重,顧不得,內務司長官道:“萬歲明察,微臣兩人已經盡力阻攔,奈何太后娘娘大怒,不僅說微臣兩人屈打成招,且說……”
“說什麼?”
把心一橫,司長官道:“太后娘娘說,這人她是保定了的,微臣等若是要關二姑娘,那麼就連娘娘一起關著……倘若萬歲爺問起來……要人的話,那麼便親自去跟她要。”
剛捏著一把汗說完,卻聽高高在上那人冷冷沉聲喝道:“大膽!”
兩人不約而同地抖了一抖,都不敢言語,也不敢就抬頭相看,不知天子說的是他們兩個大膽呢,還是……
勤政殿一時寂然無聲,只有宮燈微光閃閃。
兩個官兒等著天子下判決,剎那隻覺度日如年,每一分都是煎熬,耳畔聽聞對方紊亂的呼吸聲,各自知道彼此都異常緊張,汗無聲無息地從臉頰上跌落,打在官服上。
簡直恨不得直接暈厥過去痛快。
不知過了多久,聽得天子終於道:“雖然如此,但到底是爾等玩忽職守,念在初犯,從輕發落,各自罰三個月的俸祿,下去吧。”
噫,居然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兩位大臣一聽,心中大石各自落地,昏沉沉里,不忘急忙山呼萬歲謝恩。
兩人躡手躡腳退出了勤政殿,才大大地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離去。
朱玄澹坐了會兒,便起駕往懿太后的長寧宮去。進了內殿,見裡頭果真燈火通明,朱玄澹進殿,便見懿太后儼然在殿內坐著,看她模樣,倒好似知道天子會來。
朱玄澹依照規矩行了禮,道:“太后尚未安睡?”
懿太后漫不經心道:“天子未至,哀家又怎敢睡呢。”
朱玄澹道:“太后在等朕?”
懿太后看向他:“天子所來是為何事,就不用拐彎抹角的了。”
朱玄澹聲音仍舊極為溫和地:“朕是聽聞太后將范梅仙從內務司帶走了?不知……是為何呢?”
懿太后面色冷冷地:“天子不知為何?哀家若是不去,恐怕還不等那幫傢伙定罪,梅仙便死在裡頭了。”
朱玄澹回身坐了,沉默片刻,道:“太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懿太后道:“梅仙犯了什麼法?”
朱玄澹淡淡道:“內務司同禁軍處查明,范梅仙yù加害皇后。”
懿太后道:“怎麼加害的?是中津之行,還是宮內下毒?或者兩者皆是?”她這回不等朱玄澹開口,便道,“哀家沒有想到,天子竟是如此地狠心。”
朱玄澹神色不驚:“太后……是何意?”
懿太后眯起雙眼,說道:“梅仙從小同你一塊兒長大,如今你卻要為了范憫那個女人置她於死地?別跟哀家說什麼謀害皇后,那都是沒影子的事,如果說是中津之行,落水的那個不是范憫,而是梅仙!……在場的奴婢哪個能說清是怎麼回事?那個作證的謝霓……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威遠侯是什麼人物,他的女兒,哼!分明是個想趁機邀寵的狐媚!”
朱玄澹不置可否,慢慢道:“太后。”
懿太后卻並不收斂,只是望著朱玄澹:“宮內投毒之事,哀家已經知道,都是思且跟岳貴人所為,梅仙自從中津回來後就一直病著,哪裡會管這兩個禍害如何行事,她們做下如此謀逆之事,自將她們處置了便是,為什麼偏又把梅仙攀扯進內?”
朱玄澹垂眸:“太后,中津那一趟,的確是梅仙所為,當時不僅是謝霓在場,朕也在,是朕窺破了梅仙的居心,她羞憤jiāo加,才墜了河。”
懿太后愣怔,眉頭蹙起,卻又道:“就算如此,她也是因為對你太有心了,何況范憫不是無事麼?若真如天子所說,梅仙羞憤之下才墜河,那麼她這一死的決心,豈不是也抵了她的罪過?什麼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可是也有法外開恩的說法,你何不念在梅仙同你從小青梅竹馬之qíng……”
“太后,”朱玄澹慢慢打斷懿太后的話,“朕素來對梅仙多有姑息,才讓她漸漸不知天高地厚,倘若朕開始便對她嚴厲些,也不至於讓她鑄成大錯,岳思簪雖是貴人,但卻一向對梅仙言聽計從,她又是個沒腦子的,自己怎會想到要毒害皇后的計策?分明是梅仙一計不成,反而更想要除掉皇后,朕怎麼能再姑息她?”